它是较为柔和的铜色,表面微喷砂工艺,和他浅米色的风衣袖口非常和谐。让人有一种……今天只是挑选到这块一百多万的表作为搭配而已。
服务员端来他点的咖啡,燕岁微笑着说了句谢谢,他慢悠悠地用金属勺搅着咖啡,同时观察走进酒店的人们。
私人拍卖会没有那么严格的名单,它有点像晚会,你可以带一个同伴。可以是异性伴侣,或是好朋友,即使他们不在受邀名单上。
很多人带了同伴。竞拍、艺术品,这两个名词的结合,就已经令人疯狂。
燕岁沉默地听着隔壁门童重复他们的姓氏。
“亚历山大先生对吗?”
“索尔女士,对吗?”
“……”
燕岁耐心地抿了一口咖啡,还不是时候。他会等到入场刚刚结束的时候,假装喝咖啡忘记时间,然后忽然反应过来,很匆忙地跑过去。
就像现在这样。
门童为难地看着已经被划掉的“康纳·布莱克”,“您是布莱克先生的朋友?您为什么没和他一块儿进去?”
燕岁早有准备,“康纳迫不及待要进去,可我想喝完我的咖啡,于是就这样了。”
“那么您可以打个电话请他出来接您?”
燕岁无奈地摊手,“用你的安检仪扫我吧,我没有带手机。”
他是故意不带手机来的,以此增加可信度。
门童傻眼了,“可、可是……没有邀请函的话,我真的不能让您进去。”
燕岁也并不会真的难为人家,从前用这个办法混不进去的话也就作罢了。事实上他只要亮明身份,说自己是其中一份拍品的主人即可。
“这样的话,那就……”
燕岁那句“算了”还没说出来,忽然有个宽大的掌心扶了一下他的后背。
“他是和我一起的。”景燃说着,递给门童一张这间酒店总统套房的房卡,“麻烦了。”
景燃的英文发音不是很正统,但架不住他有音色优势,而且燕岁并不觉得说英文有中文口音是一件丢脸的事情。
为什么意大利人说英文有口音是性感,中国人有口音就是土呢,这不公平。
一瞬间脑子里处理不过来这么多信息,燕岁傻在原地,以至于门童在读卡器上刷了一下景燃的房卡,再交还给他,请他们进去的时候,还是景燃轻推了一下他后背。
“走啊。”景燃说。
燕岁迟钝地“喔”了一声。
然后抬头,看着他,“我给你发微信了。”
景燃带着些笑意,“我也给你发微信了。”
“可我没带手机。”燕岁理不直气也壮。
景燃点点头,“现在你不需要手机了。”
第6章 恭喜景先生。
所以……他是总统套房的客人。
燕岁坐下后悄悄瞄了他好几眼,不知道为什么,没看见真人的时候可以毫不违和地把他联想成许卿耀派来的细作,可见到真人了……又有点犹豫。
不能吧,不应该吧,是误会吧。
所以人类就是大型双标动物,各个方面的双标。
燕岁揣着这点小心思,在座位上很不安分,一会儿捻下手指,一会儿去抠座椅扶手。
然后景燃忽然扭头盯着他。
燕岁心里一紧,完了,他是不是要动手了,难道就准备在这里向所有买家揭穿自己是Amulet,被一个究极缺德的母亲抚养长大?
结果景燃这么盯了一会儿,问,“你的眼镜只有镜框?”
“是啊。”燕岁点头。
“这么做的意义是……”
“显得我比较成熟。”燕岁诚实作答。
景燃笑了,不是那种噗嗤一笑,而是慢慢地展开眉眼,“单看着确实成熟,就是不能张嘴说话。”
燕岁听懂了,瞪他,“你才应该闭嘴。”
“好。”景燃闭嘴坐好。同时,拍卖会的工作人员来最后确认一遍所有人的座位号和他们的身份,然后迅速把座位对应的名字整理出表格,交给拍卖师。
表格或是在短时间内背下来,或是放在拍卖台上当小抄一样偷看,总之是让拍卖师可以精准分辨是谁在出价。
一般来说,只有私人拍卖会有这样的操作,普通的大型拍卖上,收藏家们甚至本人都不会到场。
核实过景燃的身份后,工作人员递给他们一人一份拍品目录。
两个人都同时去找那张来自Amulet的《遗产和窃贼》,它在拍品目录的第6个,起拍价3000美金。它在一众艺术品中的起拍价并不高,但前后左右的收藏家们小声讨论的都是这一幅。
景燃稍稍偏头,低声问,“别的画家也会像你这样暗中观察吗?”
燕岁想瞪他,但好歹是他把自己带进来的,“我不知道,我没有其他的画家朋友。”
“女朋友呢?”景燃问,“女朋友怎么没来和你一起暗中观察?”
“什么?”燕岁一愣。
景燃不自觉地搓着目录的一角,试探着问,“就你朋友圈啊,那个……说了八百个人的坏话?”
“喔……”燕岁想起来了,低头继续去看目录,“阿笙不是我女朋友,她是好朋友,我们俩小时候就认识。”
“这样啊,抱歉。”景燃笑笑。
燕岁轻声地嗯了一下。
他应该不是许卿耀的人,许卿耀的人不会问出来这种话,他们知道阿笙是谁。当然,也可能是为了转移侧重点而刻意地问一下。
“女士们先生们——”
拍卖开始了。
受邀拍卖会的人自然非富即贵,大家很礼貌地和陌生人空出一个位置来坐,但燕岁右边的那位男士还是微微探过来一些身子搭话。
“打扰一下,先生。”男士说,“我只是想说……你的腕表很漂亮。”
燕岁颔首,“谢谢。”
第一件拍品已经出现在大屏幕上了,旁边男士似乎还想继续聊,“它真的太漂亮了,是法拉利纪念款吗?它应该出现在那块屏幕里,它是艺术品!”
怎么还没完了,燕岁是个稍有点社恐的人,他不太自在地微笑点头,希望这人不要再找他讲话。
“真的太完美了,在你的手腕上,太完美了。”那人又说。
这就有点令人不适了,燕岁有些尴尬地拽了拽右手边的袖口,遮住了那块表。
景燃比他高出一些,于是景燃向前挪了一下身子,越过燕岁,冷着一张脸,目光不善。
“Yes,thank you sir。”
燕岁有些错愕于景燃的声音原来可以这么有压迫感,因为一直以来这人对自己说话的状态像个下一秒就能掏出某件产品说,老板不考虑一下吗,今年新款。
对方赔了个笑坐了回去。
燕岁悄悄鼓了下腮帮子,侧了些头,说:“哇,你好凶。”
“我又没凶你。”景燃无辜,然后忽然掌心向上,朝他伸手。
燕岁:“嗯?”
“让我看看你手表,好奇。”景燃说。
取下来给他看?燕岁微不可察地伸出一点舌尖舔了下唇角,然后抬起右手,放了上去。
景燃的手很暖,和看上去的一样,掌心干燥,有些薄茧。
“法拉利陀飞轮。”景燃握着他的手,表盘上有Ferrari,“帅啊,戴左手吧,让我多看看。”
“好啊。”燕岁把表摘下来,换到左手。
换好后,燕岁实在是忍不住好奇。这人能坐在咖啡厅里等一个未必会回来的失主等三个小时,在巴黎住总统套房,微信昵称叫“Give up”,还来这样极其小众的拍卖会。
所以……
“景燃,你是什么人?”燕岁问。
景燃看过来,“闲人。”
是挺闲的,燕岁也不再追问,毕竟这是比较隐私的事情。其实这也是和陌生人交流的好处,大家都在一张画布后面,你想展示哪里,撕开那一小块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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