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声要是传出去,他们一家都不用做人了。
于是,荣安伯黑着脸,咬着牙,挥手让管事好好给二少爷办事,二少爷要什么人,府里就给找什么人,只要他别想着自己出海,安安分分待在家里就行。
时砚如愿以偿,在第二天傍晚见到了几个东南沿海那边来的商人,皮肤黝黑,笑起来牙齿发光,据说本人是有丰富的出海打捞经验。
几人不知道时砚在京中的纨绔名声,对荣安伯家的小公子十分敬畏,对于第一次进京,就运气十分好,和荣安伯府这样门第的人家搭上关系一事,显得十分激动重视。
时砚的不着调,在这几个第一次进京见世面的商人眼里,显得气质独特,悠闲自在,是贵人特有的矜贵气质。
谁都不知道时砚与这几个商人这天下午在院中说了什么,也没人想到,就在这样一个普通的下午,时砚嗑着瓜子,与几个没见过世面的商人,就这样简单的开启了一个新时代的篇章。
只有大管家依稀记得,那个晚上,被他请来的几位商人离开时,对着他家不着调的二少爷,脸上露出的表情是崇拜,敬仰,尊敬等等,走的恋恋不舍,但踌躇满志,仿佛他们要去干一番大事业似的。
而他家的二少爷一手背后,一手拿着那个“天命风流”的扇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对几人的尊崇显得不甚在意。
然而那几个商人见到这样的二少爷,态度更加恭谨,就差放在庙里供起来,点上三炷香虔诚的磕头跪拜了。
由于亲眼见证了这一幕的大管家觉得非常玄幻,所以在日后想起来时,才会记忆尤为深刻。
现下,时砚随意的让大管家代为送客后,仔细确认了一遍他的计划无误,放心的撒手不管了。一点儿不担心那几个商人会贪污功劳。
要知道这年头商人的地位十分低下,穿不了绫罗绸缎,出远门不能乘坐马车,家里孩子不能参加科举,可谓是真真正正的第四等公民。
除了下九流的行业,就属这些商人的地位最低了,能有幸和伯爷家搭上关系,是做梦都能笑醒的事,为了改变阶级地位可以拼命这话可不是开玩笑的。
无事一身轻的时砚,最终将目光再一次放在了侄女敏儿身上,在时砚看来,敏儿实在是个太过聪慧的孩子,这一点全家人都知道。
但众人只当敏儿是个聪慧些的孩子,还是个女孩子,将来只能嫁人的女孩子,单是性别这一项,就扼杀了这孩子无数的可能。
时砚找到敏儿的时候,敏儿正在小书房一笔一划的描红,时砚透过开着的窗户,将毛笔从敏儿手里抽出来,敏儿皱着好看的眉头,瞧见来人是二叔时,脸上露出看熊孩子的表情。
时砚隔着窗户,朝敏儿伸出胳膊:“走,二叔带你钻狗洞,咱们出府瞧热闹去!听说西市一整条街上摆满了各色美食,大中午的时候,香味儿隔着三条街都能闻到呢!”
敏儿一听眼睛亮了,脸上有些犹豫:“爷爷知道会不会不好?还有家里狗洞不是被大管家带人全部给堵上了吗?”
时砚毫不在意道:“最多打我一顿,还能怎样?”
随即得意道:“狗洞岂是他们想堵就能全部堵上的东西?未免太看不起狗了吧?”
敏儿哼哧哼哧踩着小板凳爬到桌上,跳过窗户,扑进二叔怀里,软软道:“爷爷若是打你,敏儿帮你求情。”
时砚单手抱着敏儿,两人很快出了院子:“要是求情不管用呢?老头子还要关祠堂呢?”
“那敏儿给您送伤药,送吃食,送被子,送蒲团。”
“嗤,没良心的,你怎么不说陪二叔一起挨揍呢?”
“一起挨揍的话,没人给咱们送伤药,送吃食,送被子,送蒲团。”
“哎,好吧好吧,看在你还算有良心的份儿上,勉为其难的接受你的说辞了。”
敏儿以前只听二叔说过,家里有个能钻到府外的狗洞,但从未亲眼见过,如今亲自体验一次,感受是如此新鲜。
荣安伯府这个狗洞,位于已故的荣安侯最喜爱的侍妾的院子旁边,那里常年无人居住,荒凉无比,什么时候有了狗洞也没人说得清,大管事堵的时候自然没想到来这边,就被时砚给发现并加以利用过几次。
狗洞外面连通的是一条狭窄的小巷子,因为是大户人家的院墙附近,平时没什么人经过,走出这条巷子,外面就是热闹的街道,充满了烟火气。
时砚手里牵着敏儿,敏儿看着眼前人来人往,小商贩吆喝的场景,惊讶的张大了嘴。
远处几个孩子围着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叽叽喳喳的十分欢快,敏儿指着那处对时砚道:“二叔二叔,您瞧那边,那是什么?”
敏儿长这般大,仅有的几次出府都是被一堆下人紧紧地护在中间,远远地在马车上瞧上一眼,哪里经历过这般阵仗,满眼都是好奇。
时砚也不解释,牵着敏儿的手,摇着他那把“天命风流”的扇子,大摇大摆的走到小贩跟前,从荷包里掏出一粒碎银子扔给小贩:“要两串糖葫芦,最红最甜最鲜艳的!”
小贩一瞧时砚的穿着就知道是他惹不起的人,看在钱的份儿上,哪还能计较时砚的态度,手脚利索挑了两串,十分有眼力见儿的全都递到敏儿手里。
谁料想,其中一串儿半路被时砚给劫走。
时砚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对小贩道:“怎的这般没有眼力见儿呢?没看见少爷我在这儿等着呢吗?”
小贩一懵,没想到还能见到和小孩儿抢食吃的长辈,不愧是常年走街串巷有丰富经验的小贩,什么人没见过?像时砚这样的纨绔,他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知道怎么应对。
连连作揖道歉:“真是对不住,对不住,要不这里的糖葫芦您随意挑,全当小的给您赔罪了!”
时砚没好气道:“你当小爷我傻啊?小爷给你的银子,买一车糖葫芦都够了,还随意挑?口气可够大的!”
纨绔的气势不能丢,但也不想和一个讨生活的小贩计较,时砚说罢就牵着敏儿转身离开。
敏儿笑眯眯的舔一口甜甜的糖葫芦,仰起头问时砚:“您都知道一块碎银子能买一车糖葫芦,为何不让小贩给您找钱?”
时砚回答的理所当然:“这是纨绔的排面!出来混,什么都能没有,就是排面和气势不能弱!懂不懂?”
说实话,敏儿不太懂,于是她实话实说:“我觉得您就是懒得在身上挂一串儿铜钱,叮叮当当还重的很,嫌麻烦而已。”
时砚一噎,心想这侄女还挺犀利,看问题一针见血。
于是弯腰单手抱起敏儿,大步往西市方向走去:“放心,二叔有的是钱,今天咱们叔侄两能敞开肚皮吃个够。”
走了几步,又将他手里只咬了一颗,敏儿手里舔了几口的糖葫芦随手送给街角几个用亮晶晶眼神盯了他们好一会儿的小孩子。
小孩子高兴坏了,一人一口分着吃了,叽叽喳喳热闹不已,单纯又天真。
时砚转头瞧了一眼,对敏儿道:“尝尝味儿就行了,外面的东西没吃习惯,一次吃多了,可能会坏肚子!”
敏儿乖巧的点头:“我知道,只是瞧着别人吃的香甜,自己吃的时候,并没有很美味。”
时砚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行啊,我侄女这是长大了,比你二叔我强!”
敏儿又露出那种看家里熊孩子似的眼神,在时砚怀里,抱着时砚脖子,小声认真道:“不,二叔,您最好了!”
时砚不置可否,两人目标明确,直奔西市。
京城不知谁家这般会做生意,将西市一条街盘下来,以前在这边谋生的摊贩,全部成了这条街主人的合作者,受雇在这边摆摊子卖吃食。
有了固定收入,有提成拿,还不用担心无缘无故被人收保护费,摊贩日子过的比以前安逸太多了,因此,这边的美食街摊贩十分团结,对背后的老板万分感激。
但对于原本就有店面开店的人家来说,到底是不是好事就没人知道了,反正谁都能看得出,这条街背后的主人,手中权力极大,这一番动作下来,明显是赔本赚吆喝,收买人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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