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丽堂皇的金殿冷冷清清,怀颢从容独自坐在宝座中央,听着殿外有列队的整齐踏步声不断靠近,男人原本冷漠的表情愈发森然。
不多时,一个年逾半百练达老成的身影纵步迈入大殿,挺胸昂首目空一切地环视一圈四周,低沉沙哑的嗓音打破寂静,在大殿上空不断回响。
“皇帝既然早有准备了,老臣自然也无需多言,退位诏书已经拟好,您只需将玉玺交予老臣,就不必每日劳心朝政,可以从此享受高枕无忧的至上荣华了。”
在兵部尚书有意纵容之下,京营全军大醉,四十万士兵溃不成军,导致皇城孤立无援,原本固若金汤的皇城仅万余精锐便被迅速占领要地,远离京城驻守的重兵前来支援最快也要半个时辰。
如今皇城内听令怀颢的上直卫不足千人,陷入敌众我寡的被动局面。
怀颢气定神闲摩挲着扶手上的雕花飞龙,嗓音铿锵沉稳:“除夕佳节,舅舅何不坐下来和朕再吃最后一顿团圆饭?佳肴美酒若是打翻了,岂不可惜……”
段文栎闻言半白的眉峰一挑,不由轻笑道:“老臣谢过陛下美意,用膳还是不必了,若是等到救驾前来的地方驻军,老臣这一年来的殚思极虑怕是就得白费了。”
有备而来的丞相清楚年轻帝王言语中浅显的伎俩,却不料怀颢内心正在反复精确地排兵布阵,哪怕只有一丝胜算,他也不会错失良机。
因为还有人在宫外等他……
然而下一秒,熟悉的声音从殿外传来,祁余的身影出现在大殿之上,让男人镇定的内心瞬间崩塌。
他苦心竭力送出去的人,如今怎么又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世界三完结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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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陛下的弃子
一声令下, 透过疏星淡月的夜空顷刻之间扩散开一片灰蒙,随着风迅速铺散开来,犹如一张密不透光的网从天而降。
灰网笼罩住叛军没过多时, 殿外逐渐传来此起彼伏剧烈的咳呛, 穿过雾霭扭动挣扎的列队变得散乱不堪,并发出痛苦的哀嚎。
此时,祁余在云钊的护卫下迈进大殿:“段丞相,请束手就擒罢。”
祁余早在昨日观测出今夜风向, 悄然借助聂鸣运进大量装满石灰的麻袋, 再让熟识的太监以除岁清扫之便,在城墙屋顶等不被人察觉的角落放好静候时机。
呼啸的北风裹挟着屋顶备好的石灰, 在天时地利人和之际笼罩叛军, 形成漫天无法逃避的天罗地网, 钻入眼鼻带去强烈刺激的灼烧之痛。
经过接连两日劳心费神,祁余瓷白的皮肤透出眼下两团乌青。
怀颢高悬狂跳才稍稍松驰下来的一颗心,转而又涌上一股浓浓的心疼……还有无法言说的感动温热堆积在胸口。
他早以为自己施加的伤害,或许穷尽一生都无法得到原谅, 可是在此兵凶战危的生死关头, 祁余甚至愿意舍命来帮助自己!
爱人相伴身侧的触动,让男人燃起速战速决的斗志。
若不是担忧祁余的安危, 怀颢何曾不想时时刻刻见到那张令他魂牵梦萦的脸。
然而在叛军破入宫门,兵分两路冲向自己和庆慈宫方向的一瞬, 他觉得一切忍耐都是值得的。
“舅舅, 收手罢。”怀颢泰然自若地从龙椅走下,暗中朝着祁余的方向靠近, “你看, 门外的叛军已是鱼溃鸟散自乱阵脚, 连敌我都分辨不清,又如何安然送你离开皇宫。”
在援兵赶到之前,一切都犹未可知,仍需谨慎。
对怀颢来说,当下尤为重要的就是护祁余周全,因此就必须利用眼前占据的些许上风稳住丞相情绪,以不至于逼得他困兽犹斗,狗急跳墙。
段文栎侧耳凝听身后士兵自相残杀的声音,不得不接受失败的事实,却还是无法相信自己周密详尽的计划,竟被区区几包石灰逼入绝境。
谋反的罪名落在他肩上已经无力回天,怨恨和怒火煎熬尽着理智,催促他最后放手一搏。而他眼下当务之急就是如何趁着救驾援兵未至,为自己拼出最后一丝生机。
不过须臾,殿外救驾赶来的部队轻而易举控制住叛军。
侯大将军一身亮银鱼鳞明光铠,恭肃跪在怀颢面前:“微臣救驾来迟,请陛下降罪。”身后跟着畏畏缩缩的嵇策也一同跪地。
段文栎眼见局势彻底逆转,才恍然明白原来一切都是怀颢设计的局。
通过嵇策的情报,男人已知丞相与兵部尚书勾结,仅少量提升宫内精锐保全性命之余,彻底放弃京营的援军,转而秘密调回边关侯大将军准备来个瓮中捉鳖。
计出万全,即便没有祁余出手襄助,以怀颢的布局,段文栎的野心也是徒有一场空。
突然,
段文栎拔出怀中匕首,一把扯过附近祁余细弱手腕,手臂从后环住他肩膀,捏住下巴蛮力抬起,露出白皙纤长的脖颈,用泛着幽微蓝光的锋利刀刃抵住娇嫩的皮肤。
侯大将军霍地起身抽刀防御,凛然立于怀颢身前。
即便常年驻守边疆,也多少知悉圣上宠爱祁余的消息,入殿之前听闻手下汇报,祁余一介书生却懂得借风布阵,孤身救驾胆识过人,智勇兼备,因此对他打心底颇为钦佩欣赏。
如今段文栎以圣上珍视之作为人质,他投鼠忌器即便功夫再深,一举一动也都束手束脚。
怀颢顿时直眉瞠目,瞳孔骤缩,内心犹如五雷轰顶。看着祁余挣扎痛苦的表情,他恨不得立马奋不顾身冲上前去,亲手杀了段文栎,叫他碎尸万段!
但是他生生忍住了这股冲动……
关乎到祁余的生死,他绝不容许有丝毫闪失!
段文栎穷途末路赌上性命挟持祁余,随时可能一个情绪激动,叫他燃起同归于尽的念头。
“舅舅,你别冲动。”怀颢越过身前保护他的将军,双手空空缓慢前行,“有什么事,是不能咱们一家坐下来好好谈的?”
段文栎瞬间仰天大笑:“皇帝联合嵇策这个叛徒,给老臣上演了一出关门捉贼,反间计运用得炉火纯青,又何必惺惺作态,和老臣佯装一副和气致祥、熙熙融融的模样?”
怀颢被段文栎蓦然当众戳破谋算,心头不由微微一颤。同时,受控于丞相的祁余面色顿时木然,彻底放弃了抵抗挣扎。
联合嵇策陷害丞相?段文栎究竟在说什么……
原来嵇策一直……受命于怀颢的吗?
如果今日不曾出现在此,是不是这辈子他都不会得知。难以接受的真相打乱了祁余的心绪,让他来不及思考。
段文栎感到怀中力道一泄,意识到了什么,对祁余阴狠讥笑道:“得知是皇帝要用毒酒毒死你,感到很意外?”
怀颢闻言登时催红眼眶,怒吼咆哮出口:“段文栎!你不要信口雌黄!”
发现捏到了皇帝的痛处,段文栎变得更为嚣张,刀刃贴着祁余的面颊不断向下游走,直到侧颈与肩膀转折的皮肤渗出鲜血,他用恶毒口吻威胁道:“若是想要他活命,快去给我备一匹汗血宝马!”
将军为了暂时稳住对方情绪,正颜厉色吩咐下属:“来人!把本将军的坐骑牵来。”殿外有士兵闻言道了声“是”,随后速速离开了现场。
双方僵持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无声的沉默有时能造成巨大的伤害,面对祁余投来直白悲伤的视线,怀颢整颗心都酸楚得揪到一起。他紧握双拳不住地颤抖,精神处于濒临失控的边缘。
然而现在的处境根本容不得他自我辩驳,盘根错节的起因无法短时间内一一解释清楚,他只能在心中疯狂地不断自责,为什么没有把他送得再远一点,为什么没能避免他折回宫来。
如今害得祁余陷入危机,落入贼人之手……
丞相想要这皇位,那朕给他便是!他现在只想要祁余平平安安的,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此时,有士兵牵着一匹高头骏马躬身来到前殿。段文栎满意地打量了一眼马匹,准备拖着祁余朝殿外移动。
正当丞相得意放松的一瞬,怀颢瞅准时机抽出袖口的短刀,视线飞快扫过目标的同时抖动手腕,用力甩向前方,锋利的刀尖瞬间刺破鞋面,割伤祁余的脚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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