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陛下保重龙体——”年轻的太医们为祁余包扎处理好脚伤,此刻也一起跪在老太医身后疯狂地磕头。
可是怀颢根本顾不得这些,没能在第一时间察觉祁余异样已然深感自责,内心积聚爆发的愧疚驱使着他,迫切想要为对方做些什么……
奸党已剿,段文栎被压入大牢,大好的江山等着他们共同坚守。
可为什么一切结束,意外来得这样突然,让他在千辛万苦达成夙愿的同时,经历和深爱之人生离死别的极致苦难……
他还有太多心里话没来的及告诉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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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颢喉咙哽咽着,不敢停顿片刻,忍住舌根的酸涩麻木和头晕目眩,寄希望于此方能把他体内的毒素逼出来多一点,再多一点点。
经过反复十数次,终于黑紫色的血液变为鲜红,男人的动作顿了顿像是在确认,然后抬眸怔怔望着老太医,眼球布满血丝。
“这样……可以了吗?”
“可以可以了!陛下仁德,应大人有福泽庇佑,定会安然无恙!”老太医从徒弟手上端过一盏特制的茶水,“……还请陛下顾念龙体,以茶漱除残血,茶叶浓郁能去腥败毒。”
怀颢留恋不舍地从祁余身上移开视线,凄楚的神色给他全身笼罩了一层灰黯,男人还强打精神端过茶盏,遵循太医叮嘱认真漱口不敢半分敷衍。
祁余还需要他,他不能再倒下……
老太医又从药箱翻出一颗丹药呈献给皇帝,需咀嚼服用,味道苦过蛇胆,怀颢也默默吃完了。
趁着他情绪平复的间隙,老太医提议道:“陛下,大殿高敞,应大人体弱……”
没等他说完,怀颢直接抱着祁余起身,迈开大步:“摆驾庆慈宫。”
彻夜的救治没能让祁余从深度昏迷中苏醒过来,时而的抽搐和窒息让整个太医院都在挖空心思保其性命。
年末守岁封玺期间,皇帝停办一切政务,倒是让怀颢有机会心无旁骛地陪伴在祁余身侧。
这是他们一同守岁迎来的第一个新年,他决不允许变成最后一个。
历年皇家到了春节这一天,必会焚香放炮祭祖赐宴,接见官员使者的拜贺,场面壮观热闹非凡,尽显天朝上国的威严与风采。
然而,
以怀颢的年号开始的延祯元年第一天,整个皇宫冷冷清清,所见之人无不神色匆匆愁眉不展,到处都充满了低迷沉郁的气息。
天子不寐,太医也不敢休息片刻,夜以继日守护在宫中,伺候在御前的太监宫女连大气都不敢喘,其中自然也包括被男人临时捉到身前,替祁余挡风头的小太监。
乖巧的少年一向话不多,这也是怀颢愿意把他放身边的理由。
少年当初被送到御前,又听闻有关自己相貌的的传言,不是没期待过皇帝的恩宠,然而初见祁余的瞬间,他终于明白,自己从来就没有得到过皇帝的另眼相看。
男人小心翼翼地举动,生怕会打扰到一个深度昏迷的人,旁人甚至无法听清的低声絮语,全都说与一个无法回应的人听。
那般看重和款款深情,拥有能屏蔽二人以外所有干扰的力量。
男人目之所及,心之所向,都唯有对他怀中一人……
即便再憧憬羡慕,少年还是识趣地放下了对男人的情愫,尽心完成自己力所能及的工作。
嵇策为表忠心,第一时间抓来段府采购暗器的下人和黑市的伙计,然而经过太医一系列盘问比对,甄别出已知的致命毒素就高达十余种。
情况棘手,好在终于有了一些施救的眉目和方向……
996在为祁余追加注射了一管肌肉松弛剂之后,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水饺吃了起来:“前辈,你要不要来一碗啊,小世界过年,没想到主系统还给员工发水饺吃,我刚就吃到一锭银子。”
祁余安静地盘着库存,计算如今积累的奖金,突然听到996的邀请有些哭笑不得。一个水饺能吃出一锭银子,怕不是只吃到一层面皮儿。
“谢谢,不必了。”祁余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准备。
他痴情贱受的角色若是这样就轻松下线了,多少还欠了点儿火候。
毕竟经过这么多,男人早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他了。
……
祁余丧失了吞咽的能力,却不得不服用汤药抑制毒性,男人用汤匙反复试了几次无效,便小口小口用嘴喂给他喝。
旁人连闻一下都觉得极苦难以下咽的汤药,怀颢要一直含在口里,等祁余一点一点慢慢吞咽,若是不小心呛着了,苦心喂下去的部分还得重来一遍。
一夜十几碗汤药,让怀颢尝遍世间至苦,可也远不及他内心正在承受的。
祁余轻飘飘地靠他身上,仿佛下一秒就要化成一缕青烟,单臂就能环住的细腰,感觉稍微一用力就会轻易折坏。
男人从未注意过生命原来如此脆弱……
更讽刺的是这一切,都是他亲手造成的。
如果应太师没有枉死,祁余一定会被照顾得极好。他不必经历这么多痛苦,身心受尽折磨,依旧是太师府钟灵毓秀的应小公子。
温润如玉的淑人君子高中了状元,定会被不少达官显贵的媒人踏破门槛,遇得一佳人结成美满姻缘。
而这本该美好的一生……都被自己一手毁掉了。
祁余一定恨死自己了吧。
作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自己大概在祁余心中留下诸如铁石心肠,心狠手辣之类的印象吧……
这也是他活该承受的,一辈子不能被所爱之人原谅,背负着自己欠下的债。
突然,
祁余的领口松动,露出一截青色衣带。
怀颢恍然察觉到什么,于是小心翼翼捏住带子一端轻拖,拽出一枚黄青相绾的绳结,和青纠缠交织的黄带子上盘绕专属于帝王的龙纹。
这是……
第一次见到自己赏赐的同心结,怀颢心中五味杂陈。
指尖拨动圆润晶莹玉珠,发现接口处残留着粗笨的针脚。想象着祁余一针一线认真修补时的样子,男人鼻尖忽然涌上一股酸楚,胸口撕心裂肺一般的疼。
再回想起前夜,对方最后一次抬眸望向自己的苍白笑容,怀颢瞬间红了眼眶,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
祁余昏迷前哪里是因为胸口痛,明明是用尽最后力气,想要握住于他而言极为珍贵之物。
遭受过自己那般冷漠无情的对待,他还愿意将自己送的信物贴身带着捂在胸口……
那份感情是何等真挚,他是何等纯粹善良!
再看看自己……
那些自己做下的孽!
就是把自己杀掉千万遍来赎罪,也配不上祁余那份重如泰山的炙热感情!
男人还没来得及陷入深深的自责愧疚,怀里的身体开始疯狂抽搐,张着口艰难地捯气。
怀颢顿时睁大双眼,声音都变得颤抖:“来人……太医,太医!谁快来救救他!”
祁余床前围着一圈忙碌的太医对他施展急救。
怀颢被轰出屋外,焦急地在门前来回踱步,视线时不时还要瞥一眼门缝。
齐运鸿从一旁搬过椅子摆在男人面前,手里又捧来一碗冒着热气的参汤:“陛下,喝口参汤坐下休息片刻罢,您也熬了一夜了,眼下都透出乌青来了,您可要保重龙体啊。”
“不碍事。”怀颢烦躁不安地绕开齐运鸿,将手中的同心结捋了再捋,又忍不住朝门方向望去。
祁余此刻生死未卜,他根本坐不住,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喝什么参汤。
齐运鸿担心地欲言又止,他怎么不清楚皇帝现在的心情,祁余到了鬼门关,怀颢的魂儿必然也一块儿跟着飞过去了,可是又不是这样耗下去人就一定能好起来的。
“陛下,夜深露重,寒气侵体,您万一若是病倒了,等应大人醒来见不着您,岂不是平白要徒增忧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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