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石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花兰的脸,就像得到了一件稀世珍宝一样疼惜,萱城这时倒像成了一个外人,还要被喂狗粮,他禁不住刺激,起身要走,谢石的声音传来,“你要注意苻重,他派人来姑苏与桓玄联络了。”
萱城如石定住。
这就是他所要告诫自己的大事,苻重与桓玄勾结。
这的确是大事,天大的阴谋,苻坚曾经放过了苻重,还委以重任,可对方却丝毫没有感激,桓玄在蜀地被打败以后,被晋朝廷召回到了姑苏,他在东海练兵,有桓冲叔侄二人拥兵遥控建康朝廷,谢家虽当政,兵力却不如桓氏,所以晋朝与秦襄阳一战,败了又败,谢家只能另寻出路,谢安派谢石来,怕不仅仅是要襄阳之事的一个解释吧,更多的是想继续这秦晋之盟,共同夹击双方的政敌,谢家除去桓氏,苻坚也除去苻重。
谢安也下了一盘好棋啊。
萱城苦笑,都是政客,都是老狐狸。
当晚,萱城派人送了钱来花兰楼,花兰终于成了自由之身,谢石搂着他一起住进了驿馆,萱城有些落寞的转身意欲离去,却正面撞上了苻坚。
他一脸庄重,眼里却始终泛着光芒。
“皇兄?”萱城轻唤了一声。
苻坚捏着他的手,“你做了一件好事,是吗?”
“不算好事,破坏了你的事,以后你就再也不能去找花兰了,人家已经有主了。”
“是吗?既然破坏了朕的好事,那你打算怎么赔偿我啊。”
萱城转移话题,“谢石说,苻重可能有所行动,我们得早做准备。”
“襄阳之事还未结束,朕已下令命大军继续南下,若是此时苻重叛朕,那真是两头受困。”
“你可以召回襄阳南下的将领,我们专心收拾苻重。”
苻坚犹豫。
萱城知道他不情愿,他一心想要更多的国土,已然派出了将领出征,怎可半路召回。
“这件事,还是……还是再看看吧,朕不能把我苻氏的人都杀了。”
五胡之中,匈奴,碣,氐,羌族,鲜卑,除去先前冉闵屠杀数十万的碣人之外,这五族人,只有临渭苻氏氐人一族人口最少,鲜卑人口众多,分支林立,却互相之间内斗,始终拧不成一条绳,所以鲜卑才被氐人灭了国,苻氏人口这般凋零,苻坚不想对自己的人动手,可不得已他们这些人都心生异志,威胁苻坚的统治。
可要杀了这些人,苻坚的内心就痛苦,这与他的怀柔政策相悖。
苻坚心痛,萱城的心跟之更疼。
所以,苻坚犹豫不决的时候,萱城就不再逼迫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没有永远的朋友
第二日,阳光特别的充足,日升高头,萱城在驿馆前候着,半响,谢石才懒散的从里面走出来,不情不愿的一边穿衣一边嚷嚷,“这才什么时候,就来扰人家的美梦。”
萱城指了指斜照在台阶上的阳光,“你瞧,这都晌午了,你还在快活。”
“阳平公,我给你说喔,妙,妙不可言啊。”
萱城白他,“当真如此美妙?”
谢石狠狠的点头,又一边诡异的笑,萱臣讥讽,“别乐不思蜀了?”
“思蜀,不会,不会,我不会留在这里的,花兰要跟我回建康,我们一起去京口。”
“京口?”萱城咀嚼着这两个字,“你侄子不是在京口练兵吗?你去作甚?”
谢石踮了踮脚,漫不经心道,“哦,没什么,我也去,在建康终究不安全,兄长要是发现了会打死我。”
萱城抿嘴笑道,“你,你这般怕安石兄。”
谢石哼了一声,“别告诉他老人家。”
老人家?萱城愈发觉得谢石可爱了。
“没来长安之前,我总想着一日游遍长安城,可如今到了长安,我却一点都不想游尽长安。”
“哦,为何?”二人漫步在城墙上,阳光铺泄在他们肩头,给彼此都渡上了一层银辉。
“兄长说,东山上的高台,他一直在眺望远方,每日夕阳西下之时,他都会站在高台上面北而立。国殇,是镶嵌在我们每一人心头上无法弥补的窟窿,为何,我晋室皇帝会被赶到南边,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败退。”
“这话你应该问问匈奴人,匈奴人杀你司马氏皇帝,夺你江山,汉人与匈奴人世代国仇家恨。”
“没错,可匈奴人最终还是被你们打败了,如今入住长安的正是你们苻氏,我们晋室该与你们苻氏做对吗?你说。”
萱城无法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
在特定的历史环境下,汉人与胡人的确是两个敌对的政权。
可到了一定的历史阶段后,中国便是民族大融合。
五胡乱华,乱的虽然是国土,政权割据,可也促进了民族大融合,尤其是苻坚统治下的北方大一统政权,苻坚仁慈宽厚,平等对待每一个民族的子民,他的理想自来便是天下万民为子,天子为父。
“照你这般说,我们打败了匈奴人,也算是帮你们司马氏报了仇,你们该感激我们苻氏。”
“所以,我们结盟了,不是吗?兄长说,你们苻氏是他见过的所有少数民族中最没有胡人特性的一族,他实在不愿意相信,你们是胡人,反而在你们身上,他看到了一种美好的东西。”
“美好的东西,是什么?”
谢石笑笑,“这便要你们自己猜测了,一种最为纯真美好的东西。”
是什么?萱城瞥着谢石那嘴角洋溢着的笑容,他费力思索。
“你们打算何时对苻重动手?”谢石忽然说。
萱城说,“这些应该不是你要说的吧,这是我苻氏内部之事。”
“好,那便当我多管闲事,我们自顾自的。”
谢石见到苻坚的第一句,便极不正经的戏说了句,“秦王,真是不好意思啊,在下要夺人所爱了。”
“夺人所爱?你夺谁的?”苻坚茫然。
“难道秦王不喜欢花兰吗?那正好,我也不用说了,过几日就带回去了。”
苻坚恍然,“哦,原来你喜欢他呀。”
“美人配英雄,秦王念念不忘的还是那位慕容氏小皇子吧,既然这么想就诏人家回来算了,还放出去干嘛。”
苻坚即刻一记凌厉目光杀到,“你乱说什么。”
萱城心里很不是滋味,为什么谢石要这般说,他对苻坚有多么了解吗?他怎么就知晓苻坚念念不忘的人是慕容冲呢?
谢石来朝,要事有二,一是向苻坚要一个襄阳之事的解释,二是与苻坚再次结盟,共同对付各自的敌人,并互相承诺不扶持异性势力,即苻坚绝不支持桓氏,谢家也绝不支持秦国境内反对苻坚之人。
苻坚给出襄阳一事的解释,他说襄阳一事实乃误会,杨安在南乡与桓氏发生冲突,桓玄乃晋朝重臣,他无故伤我秦之百姓,朝廷不能坐视不管,双方发生战事实属意外,何况苻丕刚到襄阳之时,双方还并未开战,是桓冲镇守的七万兵力不愿意救援襄阳,朱序多次进攻秦军,苻丕却围而不攻,如此下来,倒是苻丕最终被逼无奈才一举攻下襄阳。
谢石朗朗大笑,“秦王给的解释,我倒是信了,不知我那兄长如何能信。”
苻坚道,“事情既然过去了,就不必再纠结,此后我们两国依旧是友好之盟。”
“好,秦王,愿这晋秦之盟如铜墙铁壁般坚不可破。”
谢石在长安又停留了三日,到了四月初,谢石离开长安,返回建康。
一日,萱城与苻坚讨论起襄阳的后续之事,苻坚道了一句,“皇弟莫不是以为朕会被谢石所诓?”
萱城不解其意。
“谢石带着花兰,他不会返回建康的,安石也不可能让他回建康,皇弟以为谢石会去哪里?”
萱城道,“京口。”
“没错,谢石一定会去京口。”
“安石一定是秘密派遣了谢石另一项任务,他要去京口督军,谢玄在京口练兵。朕差点就信了,他们真的会与我大秦缔结合约,可谢石此行更像是玩乐,看似荒诞,实则他心里什么都清楚,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他想看我们的兵力部署,可这是军国大计,朕怎么会泄露给他,皇弟,诏太尉他们来宣室议事,让食邑千户以上的将军们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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