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他们是什么人…”
萱城抿嘴笑了,大哥哥,这个叫法真好听。
他走到一处毛毡包前,恰好从毡包里走出来一男子,约莫二十多岁的年纪,中分长发,未留发辫,肤色较白,眼睛深邃,鼻梁挺拔,那人身穿蓝色单长袍,袍子宽大,高领袖口,袖边和衣边用花边镶饰,腰间的腰带也是蓝色的,脚上是一双绣着精美图案的黑色布靴。
萱城走上前去,微微弯了弯腰,虔诚道,“亲爱的主人,请原谅我们的冒失,我们是从南方而来的可怜迷路人,也许是苍天庇佑,让我遇见了这群慈爱的人们,还望主人不要嫌弃我们,收留我们在此借住一晚。”
那人也深深的鞠了一躬,回应道,“哦,远方而来的客人,多么可怜又可爱的人啊,上天保佑,你们遇到了一群心地善良的纥奚人,就让我们收留你们住下吧。”
问候完毕,萱城向他介绍了自己身后的二位,“这是我的两位朋友,连成衣,慕容永。”
那男子笑道,“我叫纥奚阿儿,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请进吧。”
他掀起毡包前的帐帘,做出了一个恭请的姿势,萱城和连成衣、慕容永走进了毡包内,里面的摆设都简单而精细,最中间的位置是一处生火的炉子,火炉供煮食和取暖,火炉的东侧堆放着餐饮炊具,火炉正上方的毡顶开有天窗,火炉西边铺着地毡,地毡上摆放着矮腿的雕花木桌,毡包内的两侧悬挂着马鞭、弓箭等,账内的西侧摆放着红漆彩绘木柜,木柜的北角上面敬拜的正是道家先祖太上老君像,像前摆放着香炉和供品,看来慕容永说的没错,这里的部落信奉的是道教。
纥奚阿儿为他们三人各倒上一碗纯白色的马奶酒,递给他们说道,“尊敬的客人,请让我以纯美甘甜的马奶酒欢迎三位可怜又可爱的客人,请。”
萱城他们接了过来,不作犹豫,爽快的一饮而尽,顷刻,喉咙之间又酸涩又甘甜,过了一会儿,又变的清爽起来,像是在炎炎夏日的夜晚被凉风吹过一般舒爽。
马奶酒虽是酒,却因掺和马奶而制成,所以并没有酒的浓烈。
马逐水草,人仰潼酪,这浓郁的民族风味,萱城对草原上热情好客的人们有极大的好感。
“请问三位客人,是如何在这里迷路?又要往何处而去呢?”
他的眼睛深邃,看过来的时候萱城一时迷惘,他摇摇头,“我不知道。”
“哦?你不知道要去哪里吗?”
萱城想摇头,又想点头,弄到最后,他回给主人一个尴尬的笑容。
纥奚阿儿想了想,说,“没关系,你们就在这里住下吧。”
“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萱城思了一下,回道,“萱草华,”
“世有萱草花,可以解忧悴,你是一朵美丽的萱草花。”
萱城说,“哦,不,纥奚阿儿,请原谅我直唿你的名字,不是花朵的花,是**的华。”
纥奚阿儿微微一怔,深邃的眼睛里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道,“你们就安心在这里住下吧,我出去给首领汇报一声。”说罢,他转身就出了毡包,帐内只有萱城他们三人。
连成衣望了一眼帐帘门口的方向,“你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个名字。”
“很早以前就有了。”
“是吗?多好听的名字,萱草花,真像纥奚阿儿说的那样,像一朵美丽的萱草花。”
萱城不回应连成衣的玩笑,他知道这一定是玩笑,因为他脸上浮现着捉摸不透的笑容。
过了良久,纥奚阿儿回来了,他进帐后对着三人说道,“今晚你们就先住在我家了,我去首领家里住,还请三位客人不要拘束。”
萱城抱拳道,“多谢。”
纥奚阿儿坐下来与他们聊天,“三位是汉人?”
萱城想,以自己和连成衣慕容永的装束,他定以为自己是汉人,慕容永说过的,这里本就是个多民族融合之地,就算是汉人也会被当做友好的朋友,这般想道,便点了点头,“嗯。”
纥奚阿儿叹息了一声,“哎,如今南方的朋友生活的太糟糕了,听说皇帝都被赶到了海边,那是什么海来着,可有我们大草原的湖海美丽,我们这里有哈伦湖,哈素海,居延海,无边无际的茂盛水草。”
“东海。”萱城道。
“哦,对,我听来我们部落里的汉人说过,东海,叫一个石头城的地方,那里真的是石头堆成的城墙吗?”
萱城抿嘴一笑,“不是,那只是一个美丽的名字罢了。”
的确啊,那真是一个萎靡又令人向往的美丽地方。
刘禹锡有过一首石头城的诗,里面这样写道,“山围故国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淮水东边旧时月,夜深还过女墙来。”
那也是萱城的故乡。 第二百五十七章 草原上的海东青
“是吗?你们汉人真是幸福啊,啊,不对,是不幸啊。”
萱城道,“为何幸福,为何不幸呢?”
“听说你们住的都是砖瓦堆砌而成的房屋,不会因为水草的干枯而迁徙,我们却要游牧而居,多么幸福啊,可不幸的是,你们的皇帝,无能又昏庸,听说司马家的人无建功而被推举为皇帝,有这样的皇帝多么可悲啊,你们汉人要跟着皇帝而去受苦,多么的不幸福啊。”
萱城静静听着,他说话就像唱歌一样动听,人人都说,草原的游牧民族人人都是天生的诗人,他们是上天赐给人间的百灵鸟,向这无趣沉闷的世间诉说着动听的歌声。
“你们呢?你们这里生活的好吗?”
纥奚阿儿脸上洋溢着灿灿的笑容,“与你们相比起来,我们是多么的幸运,我们的国家有一个非常英明的秦王,自从他统治了这里之后,我们部落的人生活的越来越幸福了。”
“秦王?你说的是……”
“哦,也许你们不知道,是秦王苻坚。”
萱城愕然,苻坚灭了代国之后,拓跋什翼犍被其子杀害,但其五岁的孙子拓跋珪却在战乱中跟随其母亲贺兰氏流亡,后来听说在鲜卑人独孤部落中,苻坚仁慈,没有继续追杀,而是听了前代国燕凤的话,将这个五岁的拓跋部落遗孤寄养在了归降大秦的独孤鲜卑刘库仁部中,让其感念恩德,这才给拓跋鲜卑部留了一根血脉,纥奚部落是拓跋部落的一个分支,按说他们应该追随拓跋部落的流亡贵族,却未曾想到,这里的人反倒对灭了代国的苻坚这般崇敬,萱城有些不解,他知道草原各部落的人自来都是恩怨分明,有仇必报的,苻坚灭了拓跋鲜卑,作为其分支的纥奚部落应该仇恨苻坚的。
他不由的疑问,“你们不恨秦王吗?你们不想杀了他吗?是他灭了你们的国家,杀了你们的代王。”
纥奚阿儿叹息了一声,说,“你们是汉人,对我们草原上的这些旧事可能还不知道,我们纥奚部落与拓跋部有世仇的,虽然后来拓跋部统治了这片草原,建立了代国,可没有一日我们不在仇恨着他们,代王在世时,挑选的男丁,别的部落每年只需要出五百人,可我们纥奚部落却偏偏要出一千人,导致了我们现在纥奚部落人口凋零,已经不足一千户了。秦王帮助我们灭了拓跋部,算是我们的恩人了,我们对秦王怎么会仇恨呢。”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萱城心里叹息,看来草原人的恩仇必报是不假的,只不过纥奚部落的仇人不是苻坚,而是之前的拓跋鲜卑部落建立的代国。
约莫到了夕阳下山的时候,纥奚阿儿说,“我带你们去见过我们部落的首领吧,按照我们部落的规矩,远方来的客人在借宿之前要先行去见过部落首领,你们不要担心,我们的首领人很好,是我们心中的草原英雄。”
萱城道,“也好,就烦请你为我们引见吧。”
纥奚阿儿于是领着他们出了毡包,天边的夕阳此刻只有一小块的月牙形状了,他们来时在外面玩耍的小孩子们此刻都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家里,走了约莫一百多米的距离,一处宽大的毡包呈现在面前,比这营地里的其他毡包都要大上几分,纥奚阿儿在外面扬声喊道,“尊敬的纥奚佶伦首领,我将从远方而来的客人送到了您的面前,请原谅我的冒失,并希望您能见过客人一面,以表示我们纥奚人的友好和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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