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坚从地上起身,卷起宽大的袖口意欲离去,眼睛却狠狠的瞪了下来,“朕的弟弟,谁都不可以。”尾音落地,他拂袖而去,空留吕光一人失神坐于殿内,久久无法缓过来。
太尉吕婆楼没过多久就病逝了,吕光派人进宫来报丧,苻坚派太子苻宏前去吊唁,他自己却整日躲在宫中,外面的人都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朝中的政事有苻宏在处理,章法有度,丝毫不乱,苻宏每日也会来甘泉宫汇报政务,过了几日,苻坚却说不必每日来报了,自己要在宫中听道安讲佛法,要谢绝一切外面的政务,至少半年,一年也说不准,外面的一切政事就让吕光协助处理吧。
又下发了一道诏令,诏令上清清楚楚的写着丞相阳平公苻融替君巡幸北国,半年后归国,丞相之位暂且由吕光接任,代行丞相事务。 第二百五十四章 再次踏上旅游之路
苻宏在甘泉宫外跪了半日,里面终是没有人出来,连南岸都跟着闭门不出了么,他不信。
不信,这一切就这样了。
苻宏气哄哄的到荀皇后宫中,他将自己的心中烦闷说了出来。
“母后,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为何父皇要听佛法,还要谢绝一切政事,这是干嘛?学那些修道之人的闭关吗?还是要学前朝那些帝王,要当起太上之皇了。”
荀皇后斥道,“你不要乱说。”
“母后,我不管了,父皇扔下这些乱事,我、、”话还没说话,便被荀皇后厉声呵斥,“你乱说什么,身为储君,说话做事毛毛躁躁,你想过后果吗?说话之前思考过吗?什么叫你父皇扔给你的乱事,你若不是太子,这些国事怎么会轮到你来处理,别人怕是想要都拿不去,你若是真不想处理这些事也好,那我便去给你父皇说,你这个太子之位也不要当了。”
“母后,母后,我知错了,我就随口说说,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也不是真心不想管。只是想不通,好端端的为什么就藏起来了,皇叔自从平了苻重之后就没回来了,那些朝臣都信了父皇所说,就当是巡幸北国了,可父皇在宫中听佛法,为何要半年之久呢?难道听了佛法就不能理国事了吗?既然如此要那些佛法何用,我看该把那些术人、道士、和尚的都赶出宫去。”
“苻宏,你,你怎么这么不懂事。”荀皇后气急,扬起手来想打他,可就是下不去手,最后手僵在半空,苻宏赶紧去攥住自己母亲的手,“母后,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荀皇后很伤心,可她哭不出来,心里悲酸不已,她捂着苻宏的手的说,“你不要管这些事,你在前面为你父皇挡住就可以了,你只要记住,永远不要伤他的心,你明白吗?”
苻宏听不懂,可他只有答应下来,一个劲的点头,“母后放心,一切有我在。”
吕婆楼归葬的那一日,宫中的大部分人都去了,荀皇后带着张伶然,还有太子以及几个皇子都去了,他们与吕氏一家原本就是氐人部落里最亲近的两支,那些在临渭草原上的日子,他们曾经联合在一起,后来又一起征伐四方,打下这一片江山,如今吕婆楼病故,苻氏一族理应好好的哭丧。
事实正是如此,苻宏就真的流下了眼泪,他站在最前面的,看着他们的太尉一点一点被埋入黄土之中,内心不由的就悲了上来,怎么都控制不住的就挤出了眼泪。
“太子哥哥,我们回去看看父皇吧?”这是苻晖的真心话。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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濡水河。
七月下旬,此时节正值炎炎夏日,北方河流大多干涸,尤其是这漠北荒原,濡水上原本偌大的河流此刻也只有浅浅几尺河水静静流淌,乱石拍岸,河里的沙石和淤泥此刻都被暴晒于炎日下,河边的沙石上温度也极其的暖热。
河边,斜躺着三人,一人绯衣,一人黑衣,一人白衣,左右二人怀中皆抱着一柄长剑,中间的白衣人一身舒展,细长的手臂慵懒的放在沙石滩上,他似乎很是享受这微微发烫的沙石。
细细的聆听这河水静静流淌的声音,静谧祥和……
过了一会儿,黑衣的剑客从地上起身,他走向河水流淌的地方,蹲下身子来观看,河水清澈见底,水底沙石的纹路肉眼都能瞧见,他拿起水袋灌满了河水,回头走向方才躺着的地方,将水袋递给身边躺着的二人,依旧躺在地上的两个人接过水袋,却高高举过头顶,清澈的河水垂直灌入喉咙,一副极其潇洒的动作。
“好了,接下来我们该解决吃饭问题了。”中间的白衣人支起身子,却换了个爬着的姿势,一只手支腮,表情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连成衣,你去要饭。”
“要饭,不会吧,我们要当和尚化缘吗?我不去。”
“慕容永,那你去。”
黑衣人才不会那么爽快应下,他的脸一直都是冷冰冰的,不仅如此,还寡言少语,比如此刻,萱城发出的第一声命令,就被他当成耳旁风了。
下一刻,萱城却像变了个人似的,左边一个右边一个上下其手,又是抓连成衣的头发,又是挠人家慕容永的腰肢,连成衣连忙护住自己一头飘逸柔顺的长发,慕容永则脸色愈发暗沉了。
“你别闹了。”
这是被对方骚扰许久,他才憋出来的一句话。
萱城立马住手,他喘着气,脸上却嬉笑不止。
“怎么能让你们去要饭呢?我有钱。”说着他便从怀中掏出了钱袋,果然,大大的有钱。
连成衣立马眼睛都亮了,“原来你早就藏好了钱,给我。”
“不给。”
于是,黑红剑客联手抢钱,萱城终于溃败,他举手投降,“好,好,钱给你们。”他潇洒的扔出了钱袋,连成衣一手接住,藏于怀中。
在这片蓝天白云映衬的黄土之下,漠北之地显得格外苍凉辽阔,天边大雁高飞,河岸白杨树成林,林中虫鸟走兽,稀散零落。
萱城懒散的躺在河边,他闭上眼,脑海中一片空白,他什么都记不起,连带21世纪的那些点点滴滴都如云烟一般消散。
他逃避了。
他不愿意苻融死去。
所以,他选择离开苻坚。
“我们去旅游吧。”
“旅游?”二人皆不懂他这些奇特的用语。
“哦,就是你们所谓的游历。”
连成衣不反对,慕容永沉默,他一向不怎么说话的,只要是主子说过的话,他都会听从。
萱城问道,“慕容永,你在邺城生活过多少年?”
慕容永摇了摇头。
“我对邺城不甚熟悉。”
“你不是鲜卑慕容氏吗?你没在邺城生活吗?”
慕容永的声音很冷,“从我记事起,便被皇室那些人远离,他们在邺城歌舞升平,我们一家远离国都,只至燕国灭亡。”
萱城蹙眉,“你恨这些皇室中人吗?他们在享受的时候,你在受苦,他们灭国被封官加爵的时候,你被流放,这个世间是不是太不公平?”
慕容永摇头,却不说什么话了。
萱城知道他一定会怨恨些什么人,什么事,可他知道,无论他怎么抱怨,他的血管里流淌的依旧是鲜卑慕容一族的鲜血。
“我们去晋阳吧?”萱城提议。
连成衣点头,“只要你想去哪里,我们都跟着你。”
“我们现在身处濡水,我们沿着濡水河南下,先到燕郡,再从燕郡向西而进,进入广宁郡,我们去大草原。”
“你不是要去晋阳吗?”
“没错,可在那之前,我想去草原,看一看古道西风瘦马,看一看秋水长天,听一听那悠扬绵长低回婉转的马头琴长调,品一品那醇厚甘香的马奶酒,我想醉倒在草原毛毡大帐里,想卧躺在青草如茵的原野上数数浩瀚星辰,我们一起去吧,从草原回来,我们就南下去晋阳,也许我们会定居在那里,也许不会。”
“好。”
当一天游侠的日子很惬意,无拘无束,萱城喜欢慕容永这般无情无爱一直冷峻的模样,他也喜欢连成衣这样明朗艳丽永远像一朵太阳花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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