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彻寒显然不是第一次为谭昭束发,动作十分娴熟温柔,白皙修长的手指拢起握满一拳的发丝,另一手抽出一条天青色的发带将长发束好。
感觉身后的人停下动作谭昭才半梦半醒地抬起头,起身第一件事就是伸手把木梳拿回来。
这是他相当宝贝的东西,除了他和虞彻寒,谁都不能碰一下,平时连虞彻寒都不太能看到那把木梳,只有这种清晨,谭昭不想自己梳头的时候他才能看一看,摸一摸,完事了就得还给谭昭,他还要拿回去放好。
等到人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人也清醒时,太阳已经出来了。
师徒二人一前一后地从院子里走出来,顺着一条僻静无人的小路往远处走。
走着走着两人的间距便越拉越大,虞彻寒时常要停下来等等谭昭,等着那时不时就要停下来看看路边野花丛,看看树上鸟窝的人。
他从不出声催促人走快些,只是耐心地站在原地等,等他看够了玩够了再跑到自己身边。
“师傅!”
虞彻寒看着谭昭一溜小跑地从一棵大树下跑到自己面前,抬手替他拨了拨散在额前的碎发,这才应道:“嗯。”
“我做的鸟窝还是没有鸟愿意住进去。”
谭昭说的鸟窝是前些日子他自己亲手做的,用捡来的干树枝和干草堆成,为了吸引小鸟进去住,他还特意从梅花林里捡了些落在地上的花瓣装点,然后再把鸟窝放到树上。
可惜半个月过去了,他做的鸟窝完全没有被小鸟光临的迹象。
“天气暖和些就有了。”虞彻寒食指指腹轻轻蹭了下那微凉的脸颊,说完便转身继续往前走。
谭昭跟在他身后,语气充满期待,“那它们会把鸟蛋放在里面吗?”
“会的。”
两人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才看见城门。
此时时辰已经不早了,城门处进出的人并不多,远远瞧着还有些冷清。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来初溪城,他和虞彻寒自从在此地落脚后,每月都会进城一两次,买些需要的东西。
而他们上一次进城也不过是十天前的事情,按理说并没有什么缺的东西要买。
但谭昭昨天听几个从家门口经过,准备进城的人说初溪城这两日很热闹,会有一个专门卖花种的集市。
谭昭很感兴趣,第二天就跑来了。
师徒二人进城后就往长街最热闹的地方走,还未走近,只远远瞧见人群谭昭就有些兴奋地拉着虞彻寒的手给他指,“哇你看师傅!好多人!”
“……嗯。”
谭昭知道他师傅不喜欢人太多的地方,先陪着他师傅就近找了家茶楼,等人在二楼靠窗,能清楚看见花种集市的位置才跑下楼,钻进人潮里。
花种集市,就如其名,专门卖花种的集市,不管是一年生的花卉还是二年生的,平常的稀有的罕见的这里都能买到,还有很多样式漂亮的花盆和栽种好的精致盆栽。
谭昭不懂种花,也分不清那些明明看上去都差不多的花种有哪里不同,就是孩子心性喜欢凑热闹,哪里人多热闹他往哪里挤。
但花种集市里并不都是像谭昭这般来凑热闹的,许多对养花颇有经验心得的人是不远千里专门赶来初溪城,就为了这一年只有早春才有那么一次的花种集市。
比如就站在谭昭身旁,一身珠光宝气的夫人,谭昭听她的口音就知道她不是初溪人,摊贩也听出来了,给她装挑选好的花种时顺嘴问了句,她回她是宁安来的。
谭昭正低头学她表情仔细地挑选花种,听见这句忽然自言自语般地说了句,“宁安的桂花糕很好吃。”
那夫人听见他说话有些惊讶地转头看了他一眼,恰好对上了一双澄澈得像明镜的双眸,忍不住一笑,“对,我女儿也喜欢吃。”
谭昭抿唇浅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继续低头挑选他根本不明白哪里有差别的花种。
他没再说话,那位夫人却总是频频侧目看他白皙的侧脸,像是欲言又止。
谭昭将挑选好的花种装在一个小小的簸箕里,递给摊贩后才转头看她,以眼神询问还有何事。
那夫人在谭昭把脸转过来后不着痕迹地仔细看过他的眉眼,张了张嘴,“小公子可有婚配?”
谭昭表情出现极短暂的愕然,然后笑开,笑得整张漂亮的面孔更显生动。
少年人清朗的笑声在人来人往的集市里并不算不起眼,许多过路的人看他模样生得好又笑得如此开怀,走远了都还忍不住回头看。
谭昭这一举动可算失礼,但或许是他笑得开心,又或是他笑得太好看,那问话的夫人没生出一丝一毫的羞恼,看他笑成这样反倒还跟着一块抿唇笑。
只有一直在忙着做生意的摊贩一脸茫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位客人突然这么开心。
谭昭笑完了唇边还挂着没有散去的笑意,道:“没有婚配,但已有心爱之人。”
“啊,是吗。”夫人的语气不无遗憾:“我女儿年岁看着与你正合适。”
谭昭抿唇笑得眉眼弯弯,乖巧的模样看着甚是讨人喜欢。
谭昭与这夫人结伴一同逛花种集市,路上从她那里学了不少种花的技巧。
两人并肩行过一个围着不少人的摊子时都不约而同停下脚步。
谭昭踮高了脚尖伸长脖子往里看,除了一片脑袋什么也没瞧见,他欲转头问夫人,就瞥见一个贼眉鼠眼的人趁着拥挤的人潮站在夫人身边。
夫人也在好奇地伸着脖子想看里面是什么,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系在腰间的钱袋即将落入他人之手。
谭昭眼睛微微一眯,余光不动神色地看着,在那只手将要触到钱袋时,他猛地侧过半身伸手牢牢钳住那只手腕,手上一个用力将人从人群里拽了出来。
他这一举动惊扰了周围一圈的人,夫人也反应过来自己的钱袋险些被人偷走,惊慌地往后退了两步,离那被谭昭抓着的矮个子男人远些。
周围一圈原本还在看热闹的人注意到这一幕都反应过来有小偷,纷纷低头检查自己的钱袋还在不在。
有几个摸自己的腰摸半天没摸着的人这才意识到钱袋被偷了,气恼地上前抓住小偷,拉着人哄哄闹闹吵着要去衙门。
等着那些人走远了夫人才惊魂未定地拍拍心口,“幸好你……诶?”
原本应该就站在她身旁的少年不见人影,她站在原地四处张望,还没找着人去哪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
“哇——这是什么?!”
循声望去就见方才还哪都找不着的少年正站在一个摊子前,她走到他身旁一看才知道他在哇什么。
花种集市除了花种外也有许多已经在栽种好的盆栽,且大多都是平时不容易看到的。
谭昭在哇的那一盆就是这样的,巴掌大的白瓷花盆里坐着一小节带着青绿的枝,枝顶上就托着一朵白色的花,这花与谭昭平时看见的花不同,尾指大小的花瓣肉鼓鼓的,晶莹剔透,小巧玲珑看着分外喜人。
“凝脂莲。”
“名字也好听!”
谭昭显然很喜欢,满眼惊艳地盯着那朵白色的小花看,随即便掏出钱袋买下来。
夫人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了,“可是要送心仪之人?”
谭昭止不住笑,“对!我师傅肯定会喜欢!”
夫人看他开心也跟着笑,只是心里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却说不上。
两人就在此道别,彼此名字都没有问,挥了挥手便朝着各自要去的方向。
那位夫人走出很远才反应过来到底哪里不对,心仪之人……师傅?!
谭昭小心翼翼地捧着白瓷花盆走上茶楼的楼梯,慢慢走到他师傅面前将花盆放下,献宝似地对他师傅道:“师傅!看!是不是很像你!”
虞彻寒默默看着那朵白玉般的小花,没看出哪里和自己像了,但还是微微点头,“像。”
“嘿嘿。”谭昭笑得更开心了,把自己买来的花种铺到桌子上一个个给他师傅看,“师傅,这是月季,卖给我的人和我说养得好能长这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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