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情况下他买东西送虞彻寒等于用虞彻寒的钱买礼物送给他,谭昭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便放弃了。
他想来想去,好像只剩下把自己送出去,但他早就是他师傅的了,哪能再送一次?毕竟是一年只有一次的生辰,谭昭又不想就这么马马虎虎过了算了。
他趴在虞彻寒身上思考了很久,久得虞彻寒都像是抱着他要睡着时,灵机一动。
“师傅。”
“嗯。”
谭昭从他身上直起身,“我给你煮碗长寿面吧!”
过生辰就是要吃长寿面的,合理!
他给他师傅亲手做一碗,诚心!
虞彻寒静静看了会儿自己的宝贝徒弟,“……你会?”
谭昭从他身上站起身,把书还给他,理不直气也壮:“不会!”
虞彻寒:“……”
“煮个面能有多难,我肯定能煮好。”谭昭气昂昂地卷起袖子往厨房走。
虞彻寒目送他进去,听到厨房里真的响起了动静才抿了下唇,忍住跟进去的冲动,重新翻开手里的书。
从天亮到天黑。
虞彻寒在院子里坐了很长时间都没能等来他的长寿面。
期间有数次他想进去帮忙都被谭昭拒绝,他不肯他过来,让人好好坐着等他。
虞彻寒只好乖乖坐着等了,没看完的书也没有心思看了。
他嘴上不说面上不显,但其实心里十分期待这碗谭昭亲手做的长寿面。
而厨房里,在还带着凉意的早春忙活得一身汗的人已经数不清自己重新和了多少次面,他儿时的记忆里,长寿面只有一根面条,完完整整,吃的时候也不能弄断。
但像他这种不会做饭的人,和面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遑论做出一根又细又长的面条。
他每次搓出来的面条不是太细就是太粗,或者干脆就断了。
忙到窗外天色擦黑,他自己肚子都饿了时才勉强搓出一根粗中带细的面条,等他煮好放上小青菜和有点焦的荷包蛋时,月亮已经高挂了。
他把长寿面摆到虞彻寒面前,递上筷子和勺子,既忐忑又期待地看着他师傅。
“师傅,面条不能断,要一口吃完。”
虞彻寒闻言看了眼像条小蛇一样盘在碗底的面条,“……好。”
虞彻寒吃相很斯文,从来没有过嘴里包满食物的时候,但他听谭昭说的,没有咬断面条,而是慢慢吃进嘴里。
谭昭满眼稀奇地看着他师傅难得脸颊鼓鼓的样子,等他师傅咽下去了才迫不及待地问:“好吃吗?”
虞彻寒点头,把碗里剩下的,没有一点味道的面汤喝得一干二净,然后才道:“很好吃。”
谭昭被哄得很开心,双手抱着空碗笑得有点傻气。
虞彻寒抬手用指背蹭了下他脸上被烟熏到的黑色,另一只手放在小桌上支着脸,眼神温柔地欣赏了会儿自己的傻徒弟花猫一样的脸,“厨房里还有面粉吗?”
“有啊。”谭昭点头。
“嗯。”虞彻寒应了声,身子往前一探,偏头吻了下谭昭的嘴角,起身往厨房走。
谭昭让他师傅亲得一愣,随后脸上绽开比花还灿烂的笑容,放开手里的空碗追了上去,跟着进了厨房,扒在门边上看他师傅忙活。
“师傅,我要大碗的。”
第53章 番外:辛夷花
谭昭收到辛夷寄来的信已经是他和虞彻寒在初溪的第二年。
那是个炎炎夏日,院子里精心栽种的花圃正开着姹紫嫣红的月季和绣球,窗台上的凝脂莲也比刚来那会儿长大了点,细枝上还开了新的花蕾,院子藤架上吊着的鸡蛋果个头还小小的,果皮青绿,还远不到成熟的时候。
谭昭给信鸽准备了点水和玉米粒,捏着信走到虞彻寒身边的小板凳上坐下,把手里的信纸递给他,“师傅,徐大夫病了。”
去年夏末开始,他和远在珑桑的辛夷就有书信往来,可自从入了深冬,珑桑便不再来书信,谭昭想着或许是医馆忙碌就没太在意,没想到这冬天过去,大燕也从春入了夏,再收到辛夷的信带来的竟是这样的消息。
此时再回想才觉出端倪来,若不是当真**乏术,辛夷也不会这么久不和他联系。
几乎是在收到信的第二天,谭昭和虞彻寒天没亮便启程去往珑桑。
徐大夫和辛夷对他们有恩,现在徐大夫生病,无论如何这一趟珑桑路途再遥远也是要走的。
师徒二人从初溪出发,去往扶曲江,准备从那里搭乘水路南下进珑桑。
这还是谭昭和虞彻寒在初溪落脚定居后第一次出远门,因着此行目的是看望或许病得很重的徐大夫,两人一路的心情并不轻松,尤其是谭昭,他在担心徐大夫的同时也在担心辛夷。
辛夷很小便流落街头,无父无母,家乡无处可寻。六岁流浪到珑桑,在立春时节才被出诊的徐大夫捡回家,因二月是辛夷花的花期,他便得了个辛夷的名字,从此留在徐大夫身边,与百药为伍。
徐大夫对辛夷来说是恩人,是亲人,是即使没有丝毫血缘关系也情逾骨肉,所以徐大夫若当真病重,辛夷内心的煎熬可想而知。
谭昭视辛夷为友,心里一直担忧着,人都到了扶曲江边上表情也不见明朗,登了船寻了个能看见江岸的位置坐下,肩膀往他师傅怀里一靠就开始一动不动。
夏日明媚的阳光撒在江面,荡开一片金黄细碎的光,刺得谭昭忍不住眯起眼睛偏开头。
他的心情本就不算好,坐在这里也是为了看看沿岸的景好换一下心情,谁料他眼睛让水面上摇晃的光一刺,焦躁的心情不但没有得到缓解,反倒是又添了一把柴。
他也不出声,就是恼怒地转过身子把脸埋进他师傅怀里,用个后脑勺和透着不高兴的背影对着扶曲江波光粼粼的水面。
虞彻寒低头默默地看着他这一连串动作,眼底晕开浅浅的无奈,抬手轻抚贴在自己怀里毛茸茸的脑袋,给予自己那不高兴的徒儿无声的安慰。
珑桑,城南医馆。
辛夷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把小葵扇,神情认真地盯着炉子里的火,小心看着不让正在熬煮的汤药扑出来。
去年冬天徐大夫就病倒了,那时傅千华才离开不久。
徐大夫站在百子柜前捡药,忽然两眼一黑,脑子嗡地一响,腿脚马上就失了力,不过转眼的功夫人就一头摔在地上,摔了满脸满脖子的血,肋骨折了几根腿也摔断了。
当时辛夷人在后院,听见前院的嘈杂声心就一沉,等他跑出来的时候医馆的病人已经手忙脚乱地把倒在地上的徐大夫扶到椅子上。
辛夷哪里见过这样的徐大夫,他一直以为这个人可以长命百岁,活很长很长的时间,毕竟是能和阎王爷抢人的大好人,怎么也该活到百岁不是?
可他找来的大夫和他说,摔这么一下还有一口气已是至幸,即使能熬过这个严冬……
他自幼跟在徐大夫身边,见过各种各样的病人,自然十分清楚大夫未说完的话后面是什么。
‘即使能熬过这个严冬,时日也不会太长。’
医馆从那天起就没再开过门。
辛夷照顾徐大夫,从严冬到入春再到入夏,从人昏迷不醒到恢复意识,若不是徐大夫的身体在一点点变好,他根本意识不到时间的流逝。
也是在徐大夫能坐起身靠在床头上,能开口说些话,提到了许久不见的谭昭虞彻寒和傅千华时他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写信了。
那晚徐大夫睡下后,他点着盏微弱的油灯在桌案前坐了很长时间,坐到屋外打更的梆子声敲到了四更天时他才动手拿起笔,在空白的纸上落下一行‘吾友小昭,见字如面。’
写完准备送往初溪的信,他又盯着另一张空白的信纸出神,这次他坐了比上次更长的时间,一直到屋外响起鸡鸣声才疲倦地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慢慢挺直腰背,仔细地研磨墨水早就干了的砚台。
在晨光熹微中执笔点墨,斟酌再三,落笔写下‘傅公子台鉴……’
两封书信当天他便送走了,一封去往初溪,一封去往傅千华所在的永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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