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荣(138)
“那你现在想怎么办?”晏海又捂住嘴轻咳了一声:“把云寂切开,找找你那个宝物吗?”
“这我可不敢。”木怀谨比了比身后的焦炭堆:“我可不想变成那样。”
“那我就猜不到了。”
“其实很简单,我知道你刚才在他身上施展了幻术,看起来还成功了,不然他不会一直昏睡不醒,你只要一直让他保持这个状态就行了。”他一手举在半空,示意自己不是搞鬼,另一只手伸进了自己的胸前,摸出了一个小盒子:“我这里有一样东西,只要把它放在云阁主胸前就可以。”
“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这对云阁主丝毫不会有任何影响。”木怀谨见他动摇,不由喜形于色:“甚至我敢保证,在我们出去之后,我能给你把伤治好了,让你和云阁主能够长相厮守。”
晏海终于动容了,他露出了犹豫的表情:“我的身体……我可能撑不到离开这里。”
“没关系,我这里还有药。”木怀谨又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子:“这里面装的药只要喝下去,立刻就能活死人肉白骨,我的人就在外面等着,只要一出去,立刻有办法救治于你。”
晏海的脸上变幻了几番神情。
最终,在木怀谨期待的目光之下,他终于点了点头,说道:“你把那东西给我,我要看一看。”
“好!好!”木怀谨走了过来,把那两样东西都放到了晏海面前。
晏海先看了他一眼,他先把那个瓶子拿过来放到衣袖之中,才又接过了那个盒子。
因为他的这一番动作,木怀谨的脸上露出了十分满意的笑容。
人嘛!有活着的机会,谁会愿意去死?
晏海打开了那个盒子,里面的东西让他愣了一下。
那居然是一根细小的树枝,特别特别寻常的那一种。
“这……”
“就是这个!”木怀谨朝他点头:“只要将它放在云阁主的胸前,那宝物受到感应,就会主动的从身体里出来,这对云阁主一点损害都没有,真的!”
晏海将那根树枝拿在手里,没有感觉到特别,树枝也没有什么变化。
“你们木家,真的能解我身上的毒,救我的命?”他把树枝举高了转着细看,又换了手换了位置,好像很不放心。
“晏公子,你就放心吧!我敢用项上人头作保……”
“好!”晏海突然停了下来,侧过了头看着他说:“我就要你这颗人头。”
木怀谨心中一凛,迅速往后退去。
但是一切都已经迟了,他只觉得后颈一凉,然后有一阵尖锐的痛感。
然后……他就死了。
木怀谨瞪大了眼睛,几乎是一瞬间就没了性命。
晏海把那根树枝丢在了地上,但是他的手却还是高举着的。
他的双手之间,有一根近乎透明,却又泛着金属色泽的丝线,正是这根线绕了个圈,深深地勒进了木怀谨的脖子里面,几乎将他的整个头都绞了下来。
第194章
晏海松开了一只手抽回了那根绞线, 木怀谨仰面倒了下去。
他看着绞线上那不知为何开始融化的金属部分,又看了看地上双目圆睁像是死了的木怀谨,最终没有再补上一击, 只是把绞线丢到了一旁。
他走回了云寂身旁, 把人背到了自己身上。
云寂比他高出不少,他用力把云寂往上一托, 胸前的伤口传来剧痛,让他眼前一片黑暗。
等到这阵剧痛稍稍消退,眼前又能看得到东西, 他才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
“云寂,我没有骗你。”他对着靠在自己肩上的云寂说道:“这颗珠子就是我的命,你现在已经把它吃下去了, 就是吃下了我的命,往后我们不就永远在一起了吗?”
他一边说一边笑, 不知何处吹来的微风, 柔和地吹动着他们的衣衫。
“我当年没有死,真是太好了。”他絮絮叨叨的说着:“这些日子跟你在一起,我特别称心如意, 就是时间过得快了一些……不过我也早就想明白了,所以都珍惜着好好过了,我一点也不觉得遗憾。”
他停下来喘了口气, 缓了一缓。
“我听说人死了也会有来生, 如果有来生的话……”他用脸颊蹭了蹭云寂:“你不要来找我, 因为那已经不是我了。”
他背着云寂, 继续走着。
他有许多话想和云寂说,但似乎又都不是什么重要的话,也没有再说的必要了。
这些年云寂没有搭理他,也过得挺顺畅愉快,往后一定也会这样。
说不定……偶尔还能想起他来,那也挺不错……
月留衣正翘首以待,看到晏海出现在台阶上方,顿时一个纵身跳了上来。
“怎么样了?”她往那边看了一眼,没见到木怀谨:“你把那家伙宰了?我就知道你行的!”
“下去吧!”他示意月留衣让开。
“我来……”
“不用。”他避开了月留衣:“我背他下去。”
月留衣只当这其中是有什么不便,只能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吃力地背着云寂往下走。
“月翠微,你没事是吧!你刚才肯定是骗我呢!”中途,她还是忍不住问:“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的……”
“没有。”
月留衣停下了脚步,隔了片刻才追了上去。
“怎么可能没有?”她的声音都变了:“那你岂不是、岂不是……”
“人终年有时,就只有这么长的命,再不愿意也得受着。”
他停下脚步,靠着栏杆把云寂放了下来。
“月留衣。”他转过身,对着月留衣说道:“你出去之后一定要小心,木家有人潜伏于左近,说不定还会生出事端。”
“你什么意思?”月留衣抓住了他:“你跟我一起出去,卫恒就在外面,他会有办法……”
“你知道我撑不住的。”他轻轻的拉开了月留衣的手:“何况卫恒只是个大夫,救得了活的,救不了死的。”
“那你准备留在这里等死?”月留衣冷笑着说道:“我从来不知道,你居然是如此胆小畏缩之辈。”
“明知毫无必要偏偏去做,可不是大智大勇的表现。”他低头看着仍在昏睡的云寂:“但凡有一线希望,我哪里容得了你在这里对我大放阙词?”
月留衣知道他说的多半是实情,但总不甘心。
“你这样弄得我好像欠了你的。”她抬起自己断了的那只手,凑到晏海眼前:“我跟你说,这是我的运气,你可别指望我内疚一辈子。”
“我不是平白帮你的,你欠我的很快可以偿还,不用记一辈子。”
他推开那只手,低头在月留衣耳边吩咐。
“你说什么?”月留衣惊诧无比地看着他:“你、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怎么这么蠢?”晏海不耐烦地吸了口气:“我让你把自千秋山到上京,把七年以来,认识我的人相关记忆都抹去了,你怎么连这个都听不懂?”
“我不是听不懂!我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月留衣跳了起来:“你到底想搞什么事啊!我不会答应的!我当我有多空去做那么些个无聊的事情!我跟你说,这事要做你自己做,我绝对……”
晏海只说了一句话,就让她闭上了嘴。
他说:“我已经在云寂心中植下意念,他会救你的女儿。”
月留衣咒骂了一声,先把外衫撕成长条,然后把一旁的阿瑛绑到自己胸前。
“这事你可以找殷玉堂帮忙,他在千秋山和上京都安插了许多的探子,但凡我接触过的人,他都是知道的……”
“为什么是七年?那七年之前又怎么办?”月留衣把阿瑛绑好之后,用凶狠的目光瞪着他:“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等云寂……等他醒了,你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是吗?”月留衣突然笑了:“我看你现在还有力气骂我,不如你再撑一会儿,等出去之后再详细的跟我交代后事好了!”
她说完,就伸手扣住了晏海的肩颈。
“他不会答应的。”晏海没有闪避回击,只是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谁?”
“他。”晏海抬了抬下巴。
月留衣依言望了过去。
“娘的什么玩意!”她一看之下,都快要崩溃了。
只见台阶顶端,木怀谨摇摇晃晃地站着,这也算了,可怕的是他一手扶着要掉不掉的脑袋……
“怪不得之前我们都被他骗了。”月留衣认命似的说道:“搞了半天,这家伙居然还不是个人。”
“云寂击打了这个字符。”晏海沾了点自己的血,在台阶上把那个符号画出来给月留衣看了。“你出去的时候,应该也是用这个办法。”
“可是……”
“如果我不拦着他,你们连出去的机会都没有。”
月留衣总觉得不对,于是问他:“月翠微,你是不是故意算好了的?”
晏海盯着台阶上方正努力扶着脑袋的木怀谨,没有理她。
月留衣无法,只能将云寂半拖半拉到了池塘边去。
她先跳下水,看了一眼晏海的背影,对他说:“月翠微,我承你的情。”
晏海背对着她挥了挥手,意思是让她快走。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一手挟在云寂腰间,将他拖拽到了水中,沉了下去。
晏海回过了头,淡绯色的水已经没过了云寂的腰身。
他三两步跑到池塘边趴下,伸出的手明明还能够抓住,他终究没有收拢,只是由着云寂的脸颊擦过了指尖。
云寂那些丰稠的黑发在水中沉浮飞舞,看似千丝万缕纠缠着,最后却没有一丝一缕能够留在他的手里。
那让他魂牵梦萦的美丽的面容渐渐沉入暗处去了……他嘴中流淌出的鲜血一滴滴的融入了水中,氤氲开一片浓稠的颜色。
“再见。”他对着红色的水面,轻声地说:“云寂,你好好的……”
第195章
肩头一片剧烈的灼痛, 将晏海的心神全部从水中拉了回来。
他缓缓地转过头, 一滴粘稠的红色液体擦着他的脸颊落下。
有一种异常的烧灼感……晏海手撑着地往侧面翻了个身, 避开了接下去滴落的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