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荣(54)
在他转过头的那一刻,云寂就睁开了眼睛,默默地看着他缓慢笨拙的动作。
他一直挪到靠墙的地方,才完全和云寂分离开,但还没等他那口气吐出来,就又被一只从后面伸过来的手揽住了腰,继而拥进了怀里。
云寂的怀里,有一股浅淡的冰雪的气味,清而浅,冷而冽。
双手环过他的胸前,云寂从身后将头埋在了他的颈脖处,隔着两件不厚的里衣,云寂身体的温度清晰的传递给了他。
“云寂。”他抻直了脖子离云寂远些,轻声的说:“你放开我好不好?这样有点热。”
“热?”果然如他所想,云寂是醒着的。
云寂的手自胸前游移上来,沿着中衣的领口伸了进来,摸了摸他的脖子。
“没有出汗啊!”摸完了之后,云寂还在他耳边低低的笑着问:“哪里热?”
晏海只觉“轰”的一声,全身上下所有的血液都冲上了脑门。
云寂的手指慢慢向下滑到锁骨的地方,被他猛地伸手按住了。
“云寂,时候不早了。”晏海脸上的潮红一瞬间就退却了,甚至白的有些异样,只是他此时背对着云寂,云寂并看不到:“我们该起来了。”
“还早。”云寂腾出另一只手,轻轻挥过,床帏全数放了下来。
床榻立刻变作了一处昏暗又独立的狭小之地。
晏海挣扎了一下,却被更用力地扣到了怀里。
“你身上……是什么香气……”云寂在他耳边问道:“怎么会……这么香……告诉我啊……”
他甚至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雪……雪霰花……”晏海头晕目眩,喃喃地回答:“我以前一直喝它的花露……”
“花香?”云寂停了下来,略微思考了一下:“不太像……”
“你放开我!”晏海终于挣开了他,喘着气抓着自己的衣襟,活像遭遇了非礼的女子。
云寂低低的笑了起来,晏海愈发窘迫。
他的想法又动摇了起来。
血有什么作用不好说,但是让云寂变成这样……显然是不可能的。
云寂又伸出手,但是在中途又停了下来。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二位可起来了?”菡儿在门外说:“王爷请二位过去,说是有重要的事情与二位商量呢!”
晏海跨进了大门,非常意外的看到了慕容极。
殷玉堂和慕容极都穿着朝服,显然都是下朝之后相携而来。
“到底是什么意思?”慕容极的语气不是很好:“就凭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难道就能破解我偌大刑狱司都解不了的谜案?”
“我知郡王心焦,但还请稍安勿躁。”殷玉堂倒是比昨日强硬了很多:“这是圣上的意思,不论郡王是否愿意,这事可容不得你我质疑。”
慕容极满脸不情不愿,却也不再说话了。
“王爷,郡王。”晏海和云寂朝他们行了一礼。
“翠微君可算来了,我等你等得心焦啊!”也不知道殷玉堂是有心还是无意,视线在他们二人身上转了一圈,尤其是看到云寂那张俊秀的脸,笑得十分暧昧。“良夜苦短……”
“承王府高床软枕,不小心就睡得过了。”晏海像是丝毫没有觉察,态度平和地回答。
慕容极冷笑了一声。
“不知王爷和郡王召唤我们前来,是有什么事情?”
“今日早朝之上,圣上为了白府凶案又大发雷霆,责令刑狱司在十五日内必须将凶手归案,而且……”他看了一眼慕容极:“圣上私底下也传了口谕,请翠微君务必协助此事。”
“我?”晏海惊讶的问:“我手无缚鸡之力,哪里能有破解凶案的本领?”
“你倒是有点自知之明……”
“翠微君先别急着拒绝,我有东西要给你看。”殷玉堂从一旁的桌上,取过了一个封好的盒子,打开之后递到了面前:“翠微君你看。”
晏海走上两步,往盒子里看去。
盒子里躺着一只死去的蝴蝶。
通体蓝色的,花纹诡异艳丽,展开之后估计有成人手掌那么大的蝴蝶。
“哪里来的?”他抬头问道。
慕容极虽然面上不屑,实则始终在留意他的表现,此刻见他神情有变,愈发肯定这个人比自己想的更不简单。
“花怜怜失踪了。”他告诉晏海:“昨日我不是让人去寻她吗?结果到了红玉楼,发现她的侍女死了,她人不见了,屋子里到处都是这种死掉的蝴蝶。”
“对了。”他补充道:“死掉的那个侍女,被人割开了咽喉,却没有挖走胎宫,我们查验过,她怀了三个月的身孕。”
“怀了身孕,胎宫就没用了。”晏海拿着那只盒子,仔细的看着那只蝴蝶。
慕容极神情一凛。
“我猜的。”晏海似乎是看完了,他把盒子合上,放回桌上。
“用?有什么用?怎么用呢?”
“我都说我只是猜的,郡王不用当真。”晏海一副“我知道,但是我不说”的表情。
慕容极气得不行。
“圣上既然让你助我破解此案,你又为何要遮遮瞒瞒?难道说你本身就与此案件有所关联?”
“郡王,你方才没有听到王爷说吗?”晏海丝毫不为所动:“皇上都只是说‘请我’,那么我若是不愿意,我想他也不会勉强我的。王爷,你说是吗?”
殷玉堂尴尬的咳了一声。
“你待如何?”慕容极目光闪动。
“我要去一趟红玉楼,再看一看白乐乐和那个侍女的尸体。”
“其他都好说,但是白二小姐的尸首已经被白家人带回去了,此刻应当是入了棺。”
“那就让白家开棺给我看。”
第73章
开棺一事确定不是在开玩笑之后, 殷玉堂只能硬着头皮去白家商量。
慕容极则带着他们两个去往红玉楼。
走出承王府的时候, 他的手下牵来了三匹骏马, 一看就是异域的好马, 异常高大神骏。
慕容极一踩马镫就翻身上去了,但是晏海一靠近马儿, 那马顿时就四足俱软, 跌卧在地, 任由挥鞭拉扯都不起身。
“怎么了?”晏海一脸茫然地问着身旁的云寂。
“我来。”云寂握住缰绳往前一拉,那马儿乖乖的站了起来。
还没有等他跟晏海说话, 那只站起的马儿突然推金山倒玉柱一般,僵直着往旁边摔倒,口中还吐出了白沫。
晏海一时没忍住, 低着头笑了起来。
另一匹被拉到面前的马儿,也是一样的结果。
云寂甩开手中的缰绳,淡淡的说:“郡王这马是得了什么病吧!”
“还说什么神马后裔……”慕容极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吩咐手下道:“去王府里要两匹马出来, 我的马儿款待不起两位贵客。”
王府里牵出来的两匹马儿虽然没有慕容极倒下的那两匹神骏,倒是没有什么异状。
慕容极在前头带路。
去红玉楼要穿过几处坊市,人群渐渐的就把他们隔开了。
“他应当是个不错的人。”晏海和云寂骑着马远远的缀在后头。“你看他虽然出身矜贵, 名声也不太好, 可倒也不像是仗势欺人的。而且为人谨慎细致, 城府也是很深, 对着我们的那种样子不过是装出来给人看的罢了。”
慕容极正停下马来, 让一个担菜的农妇先走过去。
旁边有人对着他小声议论, 似乎是认出了他来,他一看过去,那些人顿时噤若寒蝉作鸟兽散。
他也没有生气的样子,丝毫不像是那个目无余子的傲慢郡王,而是小心控制着马缰缓慢的随着人流挪动。
“他这样的长相你可觉得好看?”
“郡王可是很讨厌我的,你这话可别让他听去了。”晏海知道他是说笑,便跟着胡说起来。“若是被他听到了,指不定就要立刻把我关进大牢,剥了我的皮去。”
“剥了就剥了,你又不止这一层能用。”云寂伸手捻起随风飘到他发间的飞絮:“何况有我在,谁敢……”
“锵——”
云寂手中连鞘长剑绕着二人周身轮转一圈,“叮叮当当”挡住了不下二十道暗器。
周围的行人惊呼慌乱起来。
“怎么回事?”慕容极十分机警,立即跳下马跑了过来。
“看好他。”云寂说完,纵身踏上檐头,三两下就不见了踪影。
慕容极的亲卫站在二人周围,挡开慌乱的人群,朝四面戒备。
慕容极蹲下身看了一下地上的暗器。
虽然淬了毒,但形状也不过是寻常的旋镖一类,也没有特殊记号,看不出来历。
但是这让他想到了前几日四通街上发生的那起凶案。
薛长短说,那些暗器之上的毒,并不寻常……
他从怀中抽出一块白色的帕子,正要拾取一件作为证物,但看到上头歪歪扭扭的极字,又揣了回去。
最后还是问亲卫要了一块布巾,包好放进了朝服宽大的袖中。
“像是有人想要你的命。”他站起身,对着晏海问道:“之前遇到过这种事吗?”
晏海摇了摇头。
“前日夜间子时过后,你们二人在什么地方?”
“在一起,喝了些酒。”
“之后呢?”
晏海笑了一笑。
那笑容让慕容极觉得自己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你似乎不担心他?”他看了眼已然略微平静下来的街面。
许多人躲在了沿街店铺之中,好奇的朝这边张望。
“他武功很好。”晏海轻描淡写的说。
“双拳难敌四手。”慕容极试探道:“太自信很容易出事的。”
“他不会。”
话音刚刚落下,他便看到了云寂的身影。
云寂自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走来,他为了符合枭异域之人的形象,头发披散着并未束起,随风与步飞扬辗转时的模样,着实叫人赏心悦目。
慕容极看了看自己身旁这人清秀普通的样貌,又看了看那人俊秀挺拔的风姿,似乎有些明白了这种爱慕从何而来。
晏海没说什么,倒是慕容极问了一声有没有事。
“八个。”云寂对他说:“是死士。”
这么短的时间里,一个人打败了八个死士,这是个武功极高,极可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