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荣(50)
“慢着。”晏海突然出声:“不是说上京之前的凶案,并无取走胎宫一事吗?为何方才郡王又说,白小姐被杀害了之后又被取走了胎宫?”
慕容极睨了他一眼,一副不怎么想和他说话的样子。
“是啊!”殷玉堂也发出了疑问:“我方才就想问了,为何有胎宫一说?不是都被割断咽喉而死吗?”
“那是在王爷离开上京之后,最后的两起凶案之中,受害的女子都是被挖去了胎宫。”他的话慕容极倒是不能不答:“而自那之后,凶手的踪迹也不再出现。”
殷玉堂看了一眼晏海。
晏海低着头,好像刚刚根本没有说过话。
“那薛知事可有说,致命之伤究竟……”
“箭伤。”慕容极瞪了慕容瑜一眼:“一箭入腹,脊背亦被震裂,乃是强弓所致。”
“什么叫箭伤?”白麟魁终于忍不住了,走到慕容极面前:“薛知事可是验出,我女儿是被慕容瑜的弓箭所杀?”
慕容瑜天生神力,能够拉开数石强弓,这件事在上京也是人人皆知的。
“白二老爷!”慕容极居高临下地冷冰冰地看着他:“就算慕容瑜如今确有嫌疑,但她终究是我慕容氏的郡主,在尚未定罪之前,任何人都不可污蔑她是凶手!”
“但是……”白麟魁看了一眼慕容瑜,突然想起了一桩事情来:“乐乐说过,在朝暮阁的时候,慕容郡主曾经用弓箭射她,差点害她丢了性命……”
“那又怎样?”
“什么怎样?”白麟魁被他满不在乎的表情激怒了:“郡王,你们家郡主素来嚣张跋扈,整个上京又是何人不知?就怕她昨夜酒后闯入我白府……”
“你女儿约了慕容瑜。”慕容极提醒他。
“我女儿定然是为了约她和解,我和她娘时常让她多加忍耐,一定要和慕容郡主处得好些,毕竟再过几日便是姑嫂了。”白麟魁越说越觉得可能。“女儿家脸皮薄,若是放低姿态自然要背着人些,就约了晚一些在偏院处见,没想到慕容郡主酒后行凶……”
“白二老爷真是才思敏捷。”慕容极冷笑了一声:“你年轻的时候若是参加了科举,必然是会金榜题名,如今囿于方寸宅邸之中,真是令得我朝痛失栋梁之才啊!”
“你……好!我进宫去找皇上,这案子决计不能交给你来查!万一你徇私枉法,我女儿不是死也不瞑目吗?”
“麟魁!”白麟运走了过来,训斥弟弟:“天下人皆知慕容郡王刚正不阿,你怎可如此污他清誉。”
“大哥!你刚刚也听到了……”
“若是慕容郡王想要徇私枉法,那又怎会要将郡主先行收押?”白麟运打断了他:“何况,我们白家这次又死了孩子,也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忍气吞声,此事定然不能潦草结案,不论凶手是何种身份,我相信慕容郡王定然会秉公办理,以慰乐乐在天之灵。”
这只老狐狸……慕容极眯起眼睛,心里头记了一笔。
就连一旁原本想要打圆场的殷玉堂,也被这句话噎得说不出话来。
“白老爷你不用拿话激我,这事我定然会查个水落石出。”慕容极不甚愉快的说:“虽然慕容瑜一天到晚闯祸,但借她十个胆子也不够杀人用的,这一点我敢用我家正堂上的铁甲金剑作保!这样你可放心了?”
他把铁甲金剑搬出来了,谁还敢说不放心?
“本王也是信郡王的。”殷玉堂也说道:“二位还请不要妄生猜测,免得闹出更大的风波。”
白麟运知机的说了几句客套话,就带着弟弟儿子先离开了。
慕容极和殷玉堂把他们送到了厅门口,看着他们出了门去。
“郡王,这事可棘手啊!”他们二人并肩站着,殷玉堂颇有深意的说。
“怕什么!”慕容极平静的回答:“不论什么人想要动我郡王府,管叫他有来无回。”
“没错!”慕容瑜又冷又气,脸都白了:“居然这样无耻,敢诬赖我杀了白乐乐,哥,你可要替我……”
“闭嘴。”慕容极转过身来:“跪下。”
慕容瑜乖乖闭嘴,跪到了地上。
“酒醒了?”慕容极怒极反笑:“慕容郡主,夜夜醉卧温柔乡,你日子倒是过得挺愉快啊!”
第67章
“也没有夜夜……”慕容瑜本来还想打个哈哈, 看到他的脸色顿时闭紧了嘴巴不敢说话。
“你杀白乐乐做什么?”
“别人也就算了, 你怎么可以不信我!”慕容瑜叫起了撞天屈:“天地可鉴, 我慕容瑜要是杀了白乐乐, 出门就……”
这个毒誓被“啪”的一声打断了,慕容瑜捂住了被打痛的头。
“出不出得了这个门都说不定, 你就省省吧!”慕容极收回手。
“哥, 你信我, 我没杀白乐乐……”
“就凭你这蠢样,真有一天杀了人, 顶多也就是找个地方随便埋了,还会知道要栽赃嫁祸吗?”
“那个……也还是……得找个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慕容瑜想反驳,却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只能默默地同意了这个显得她非常愚蠢的推断。
“除了花怜怜,还有谁在红玉楼见过你?”
“长乐侯家的两兄弟,木家的老幺,昌平公主家的小六……”慕容瑜掰了下手指, 数了一大堆人出来,多数都是些出名的纨绔子弟。“他们都过来要见怜怜,怜怜说要陪我喝酒, 一个都没有搭理他们。”
“面子可真大啊!慕容郡主!”
慕容瑜立刻缩起了脖子。
“你实话告诉我, 你真的一直留在红玉楼, 没有去过白府?”
“哥, 你知道的, 我虽然不喜欢白乐乐, 也不喜欢你娶她,不过怎么可能杀了她啊!”慕容瑜跪在那里,不安分的扭来扭去,心中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我倒是跟她吵了几回,也拿箭吓唬了她一次,不过就是给她个下马威……”
“白乐乐给你的那封信呢?”慕容极不耐烦听她唧唧歪歪。
“在我屋里,我看完就丢桌子上了。”
“贺立,去郡王府将那封信取来,还有,派人去红玉楼把花怜怜请过来。”慕容极嘱咐身边那人。
慕容瑜趁势爬了起来。
“哥,那我也回去洗个澡,冻死了……阿嚏!”她用力打了个喷嚏。
“做你的梦!”慕容极冷着脸告诉她:“在事情了结之前,你不许踏出刑狱司半步!”
“不是吧!”慕容瑜哀嚎:“哥你不是信我了吗?怎么还要关着我啊!”
“小鱼,郡王说的有理。”殷玉堂对着她说:“此事十分蹊跷,你还是小心为上。”
“你到处乱跑东查西问,被人认出事小,丢了性命也不稀奇。”慕容极冷笑一声,戳穿了她的心思:“你反正也不会听话,还不如好好留在这里反省,为什么这事不嫁祸给别人,偏偏要嫁祸给你?”
慕容瑜顿时又瘪掉了。
“我就知道喊我过来这里,就没什么好事……”她喃喃地说:“白乐乐这个扫把星……”
“你说什么?”
“没有!”
“你说喊你过来这里,谁喊你过来的?”
“不是你差人到红玉楼喊我过来的吗?”
“行了,你去后头换件衣服,先穿我的!”慕容极不耐烦的挥挥手。
“晏海啊!你先别走,我等会出来要跟你说话的!”慕容瑜依依不舍地跑了,走之前还趴在门边跟晏海说:“我很快的,你要等我啊!”
余下三人的目光,又都聚集到了晏海的身上。
“郡主真是不拘小节。”晏海笑了一笑:“如此真性情,男儿之中也是少见。”
“你是哪里人士?家中尚有何人?房舍良田几何?可有功名在身?”慕容极一个停顿也没有的问:“你可知道慕容瑜是我唯一的妹妹,若是想要娶她,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我并不想娶郡主。”
慕容极身上散发出的凌厉气势,让整个厅里的气氛突然凝固了。
“我已有心仪之人。”晏海低下头。“我是想要与他白头到老的。”
他们二人站在略远一些的地方,那身姿挺拔的男子虽是武者窄袖的打扮,但晏海穿了一件灰色的外衫,而且袖子颇为宽大,垂下来就遮挡住了,所以慕容极这时才看到,他们的双手是相叠紧握着的。
此时屋中光线不甚明亮,他们二人一人着灰一人着黑,本应十分黯淡,不知怎么的……看起来有些刺目。
纵然自诩见多识广,也知道世上有些人的喜好与旁人不同,但慕容极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毫不避讳之人。
好似天经地义,不需半点遮瞒……
“那就最好。”他声音有些僵硬:“你少打慕容瑜的主意就是了!”
晏海笑着应了一声,感觉就像是在嘲笑他。
慕容极觉得,自己永远不会对这个人有好感了。
知道他们是来找卫恒,慕容极差人去把卫恒请了过来。
卫恒不多时就到了正厅,身后还跟着个矮小的老头。
那老头头发花白,尤其引人侧目的便是他两手一长一短,左手比右手足足多出了一掌的长度。
“薛知事,卫大夫。”慕容极对二人很是恭敬,亲自到门口迎接:“二位辛苦了。”
“职责所在。”人如其名的薛长短爽朗一笑:“郡王喊我们过来可有什么事吗?”
“这位是承王殿下。”慕容极对他介绍道:“薛知事尚未见过吧!”
薛长短名气虽然挺大,不过刑狱司知事这个官职不过六品,自然是没什么机会见到承王这样的大人物的。
“臣刑狱司知事薛长短,见过承王!”薛长短急忙一整衣冠,跪下行礼。
“薛知事请起。”殷玉堂生出了一种微妙的感慨,今日里他从走出自家大门开始到现在,第一次有人这么恭恭敬敬的跟他说话行礼,终于让他找回了一点身为当朝显贵的感觉。
他甚至站起来亲自去扶薛长短,说了几句夸赞的话,薛长短受宠若惊,一口一个臣惶恐。
相比之下,站在旁边的卫恒从走进来就是木着脸的样子,行礼也是颇为敷衍,和薛长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