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我,我就是他……是徐莲啊。”徐莲说不清楚,根本不适应身体上的改变,“他要杀了我,他不是人了……”
“你先等等。”钟言先打断她,开着胸膛说话太过瘆人。他先把胸前的裂口按回去,伤口收不拢,他摸来针线盒,歪七扭八地缝了两下就不会缝了,好在脏器不会再往外掉。弄完后他把这具身体扶到床边,刚好一只断手爬到他的脚下。
“你说吧,到底怎么回事。”钟言踩住那只手。
“他……他不是人,他们都不是人,他们都不是人!”徐莲惊魂未定,看着自己的双手、双脚,眼珠子都震动,“他把我黏住,他不是人。”
“你慢慢说,不急。”钟言劝她,同时在她面前吃起东西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徐莲喃喃自语,如同痴呆:“黏住之后,皮肉就扯不开了,像土地里的胶泥……扯不开了。我的嘴被他黏住,喊不出来,全身都被他黏住,慢慢的……我进了他的皮肉里。他不是人,他们都不是人……我再醒来就到了他的脑后,我喊救命,喊来人啊,他们就挖了我的眼睛,封了我的口……他们都不是人,你是什么人!你是谁!”
“你可以把我当成大少奶奶,也可以把我当成是鬼,但我不会害你。”钟言擦了擦嘴角,“还是我来说吧,你夫君钱修德……他其实是人,只不过他要和你同体,只为了干一件事。”
徐莲摸了摸脸,这已经不是自己的脸了。
“他是想用这具身体养泥螺,供给殃神的肉纸人,然后继续夺魄。”钟言没想到他们还不死心,“殃人请殃神,是为了坑害你们大少爷,我想着钱修德必定就是请殃人的人,这件事是因他而起。”
徐莲好像有点听懂了。“为……为什么?”
“你夫君必定是贪图大少爷命里的东西了,所以才去请殃人。殃人是高山下来的,一般人请不动,除非……”钟言看着账本,“好处足够。殃人爱财,他们极度爱财,你夫君管着秦家的账,这笔银子只有他出得起。他和大少爷的郎中是一起的。”
徐莲无神地点了点头。
“只是这殃人……我还没找到。”钟言继续吃,眼前这事急就急在秦翎阳寿不多了。他没法去找背后的人,没法去寻所有坑害秦翎的人去清算,唯一紧要的就是赶紧把殃人揪出来,否则殃人再把殃神请出来,自己可没有刚卯那样的法器了。
殃人贪婪,殃神也贪婪,他原本想用郎中和郎中夫人两个人的六魂十二魄换秦翎的一魄,可是殃神显然不肯同意,最后无奈只能拿出刚卯,强行逼退。
“为什么?”徐莲看着陌生的手脚,自己从女儿身变成了男子。
“我没法和你讲明白,你只记得,你夫君和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钟言将地上那两颗头颅拎了过来,割断头发,露出后面的女人面,只不过刚刚成型的面孔还不会说话,“这就是账房那四个伙计,我去过账房一次,记得那边是两男两女。他们愿意听从殃人的安排,都是想要沾秦翎的福气。”
“什么福气?”徐莲又问。
“好命的福气吧。”钟言模棱两可地回答,又问,“你其实已经该死了,我给你指一条路,你愿不愿意?”
徐莲看着开过的胸膛,点了点头。
“以后,你就是钱修德,你夫人徐莲病死了,你的伙计因着家中有事回了老家。往后你管着秦家的账目,这几日我问你什么,你帮我在账房里寻找。”钟言想了想,“你脑后的那张面孔仍旧缝住,你只当后面多了个畜生,不必理会。”
“好,好。”徐莲点着头,摸着后脑勺,被挖眼割舌缝针的痛苦再也不想经历。虽然心里还有不甘,可这已经是唯一的出路,徐莲请钟言将脑后那张嘴重新缝上了,疼得死去活来,谁料刚刚缝好,真正的钱修德醒了。
“呜!呜!呜!”钱修德察觉到换了面,绝望又震惊地想要喊出来。可是眼睛没了,舌头也没了,他只能不住地呜咽。
徐莲听到了,只觉得人心隔肚皮,一日夫妻百日恩,他竟然绝情地对待自己。往后自己就要靠他的身体活着,他只能看着自己活成他了。
“我这样帮你不是不要好处。”钟言快吃完了,“明日你回去之后立刻帮我找一样东西,找出秦翎的寿材是哪家人做的,找出来马上给我。”
“是,多谢少奶奶动手搭救。”徐莲用钱修德的声音说。
“这屋里你收拾一下,明早就说伙计提前走了。”钟言满足地舔了下嘴唇,往后秦家的后厨和账房都有了自己人,干什么都方便。现下解决了钱修德,他要赶紧回去了,离开这间禅房后他又重新跃上屋檐,按照原路返回。
只不过刚走了没多久就看见了一个人,那人同样站在屋顶。
“施主,这么晚还能遇见,可见你有佛缘。”清慧住持双手合十,像等待多时,“只不过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别挡我路。”钟言想到秦翎还在睡着就一阵焦急,“否则我连你一起杀。”
作者有话要说:
秦翎:鬼都不好看。
也是秦翎:鬼如果和你一样,一定是好鬼。(驰名双标)
第54章 【阳】肉纸人11
清慧住持单单只是站立,却挡住了钟言回去的必经之路:“一切都是我执,施主这是何苦呢?”
“你管我是不是执念。”钟言只觉得他的话莫名其妙,“既然你不挡我进出,我也不在你寺里杀生,现在把路让开。”
明月当空,清慧住持往前走了一步:“杀生本是恶业,施主口口声声说没有杀生,那么方才又是在干什么?”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要问我?”钟言打量着他,“再不把路让开,你信不信我把你眉毛揪下来?”
清慧住持只是一笑:“眉毛实属身外之物,别说是施主揪下来,就是三岁小儿想要揪下来,都不算什么。杀生是恶业,救人乃是善业,施主尚有佛缘,愿不愿意随老衲同去?”
“不去。”钟言往旁边一闪,试图从清慧的身边擦肩而过,怎料这和尚手里的九环法杖在面前一挡,钟言肋下一阵疼痛。
“秦施主既然在小寺内静养,小寺自保他今晚无恙,还请随老衲同去,到了时辰,自然就会回去了。”清慧住持边说边走,钟言自知和他单打独斗吃了大亏,也不再多言。这里是高深莫测的佛门,他就算使出全力也不可能血屠全寺,但如果这和尚离开隐游寺,那自己的胜算就大了。
“你最好说话算话,若他在你们这破寺里出一丁点差错,我就当着你的面,把你的弟子全部杀了。”钟言跟着他走。
“若施主执意如此,老衲也无可奈何,弟子们都有各人的命数,如果真是命该绝于你手中,老衲无法出手相救。”清慧住持在前面带路,红色的袈裟在月下格外鲜艳。钟言盯着这片红,心里却只想着赶紧回去。请殃人的钱修德和郎中揪出来了,那么接下来就是那殃人。
殃人一日不除,他一日不能心安。
“你要带我去哪儿?”走到半路钟言停了下来,山路像是往上走的。
方才还在眼前的禅房已经变得很小了,有些亮着光,有些已经暗了下去。从这里往下看,钟言才发现隐游寺很大,大到藏在后面的殿宇都看不过来。这一整座山就是一整座庙。
“你要带我去哪儿?”他又问了一次。
“你还不知道这山的用处吧?”清慧住持也看向山下,只不过看的是百姓居所,“这山后面有许多山洞,不少高僧都是在那里辟谷,有些突破了我执,有些想通了佛法,有些原地坐化。清远大师现在还在里头,只不过不轻易露面了。”
“清远……”钟言想了想,“你提他干什么?”
“清远大师是本寺第一位得道高僧,门下弟子无数,入门弟子三位。”清慧住持说,“但大师也有自我的执念还未放下,世间种种太难参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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