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里的事你知道多少?”陈竹白开门见山直问,“你的仙家是猫还是黄皮子?”
“是猫。”秦瑶替柳妈妈说话,小小的身子和猫儿一起躲在被子当中。在烛光映照下他们能看出那只猫已经老了,和柳妈妈一样,呈现出衰老濒死的神色。
可是仙家会死吗?钟言反正没听说。动物精怪一旦成了仙家便开始了修行之道,如果没有天谴它们是不会死的。
“咳,我没有仙家傍身,要是有就好了。”柳妈妈忽然开口。
“什么?你没有?”钟言大惊失色,但转念一想,好像柳妈妈确实一直没说她有仙家,她只承认自己续命偷运。陈竹白走到床边,掀开秦瑶的绣花小被后细细查看,甚至伸手摸了一下那猫,最后抬头说:“确实不是仙。”
不是仙家,却能续命偷运,莫非是……钟言顿时看向小妹的奶妈妈:“你用阴灵猫?”
柳妈妈点了点头,如果仔细看她的面孔就会发现她已经有些猫相了。“这就和您给大少爷养灵宠没什么两样,猫儿养好也能为主做事。它如今已经四十岁了,即将和我一起步入坟头。”
这事其实钟言和陈竹白都听说过,但头一回见。猫这种东西和狗不同,狗以血肉之躯护主,猫则是以原身抵挡阴兵。只因为阴司里头有一位掌管阴兵的阴兽为猫,所以阴兵对有了修行的猫都是敬而远之。但也不是每只猫都能让阴兵绕道,养出这样一只猫要耗费极大的心力,但一旦养成,猫只要不死,人便不走。
即便阳寿到了也能让阴兵找不到,这便是柳妈妈的续命之法。
钟言顿时松了一口气,他真怕小妹视若亲人的柳妈妈是借秦翎的命数来苟活。不过这也就说清了她能续命偷运但为何没有那么精明,算不出来秦翎没有可偷的,因为她的本事确实不大。
“猫儿陪着四小姐长大,如今也想着在临走之前看着她出嫁,还请大少奶奶不要因为老妇的事耽搁了吉期,最好是越快越好。”柳妈妈说话已然不顺,停停说说,“不能再耽搁了,不能再耽搁了……”
“等等,莫非……”钟言灵光一现,“莫非那日小瑶和徐长韶在院子里撞上,也是你的安排?”
秦瑶立马朝向柳妈妈看过去,显然她对此事并不知情。
“是我,都是我。”柳妈妈承认得倒是痛快,好似将死之人说什么都不在意了,“我是想过让小姐和徐家公子相识,但没想到陈嬷嬷先我一步,居然冒险让小姐跌落。小姐早就到了婚嫁芳龄,我又不能给她做主,又不知道老爷给她安排什么样的婆家,只能在知道的这几个人里头选。徐长韶人品好,样貌也好,这样的男儿若再抓不住便错过了,所以那日我谎称您请四小姐去一趟,就是想让小姐和徐公子对彼此有个印象。”
“都说男女大防,我想着这两人远远地见上一面就好,徐家若是往后有意,也会安排这桩婚事。没想到姓陈的居然使出如此奸诈的法子,装作崴脚让小姐掉下轿子,还好,还好,当时徐公子不在您院中而是出来了,阴差阳错居然将小姐搭救,看来这两人确实有缘分。”
“这里头居然还有你的事,我就说那事蹊跷,摆明了是有人想要秦瑶快快出嫁。”钟言这下将所有事捋顺,只怪那时候的自己没想到她身上,“那陈嬷嬷呢?她为何失踪了?”
柳妈妈停了停,说:“我故意让她被融肉雪吃掉了,后来融肉雪被您破解,她又回来了,我便亲手料理了她。她不是秦家人,而是柳家心腹,她一直在找机会毁掉四小姐的名声,这样将来嫁人便只能下嫁,也带不走太多嫁妆。”
柳家?柳家居然还在秦瑶身边安排了人!钟言一惊再惊,看来若不是柳妈妈这些年续命保护秦瑶,秦瑶两三年前就会因为名节受损而草草嫁人。
“怪不得之后陈嬷嬷没回来,原来是你动手了。”钟言没料到这里头还有暗涌漩涡,他一直在和鬼怪斗法,却不知道大宅大院里的宅斗也是如此可怖莫测,“那我再问你,融雪肉是谁弄进来的?”
柳妈妈犹豫了一下,说:“是朱禹,而且我知道他不是人,他是一条横公鱼。”
“你居然还知道这些?”陈竹白承认他们是小看她了。
“四小姐一落地就是我在照顾,我第一次见到朱禹就知道他不是人了。他便拿四小姐的性命要挟我,只要我敢说出去他即刻杀掉秦瑶,我斗不过他,所以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知道他在院里布下了弯刀血池煞来杀大少爷,可是我不懂破煞,手又够不着大少爷的院子。那日,您千辛万苦生下小公子之后我想偷一份婚运和子嗣运给小姐,便让白猫日日夜夜去盯,没想到居然盯到他夜闯,对小公子下手。”
“如果再退回十几年,我的猫或许还能和他一战,但现在我们都太老了。”
“好在您的院里还有白仙,不过除了那只刺猬,好像还有些别的什么在和朱禹厮打……”柳妈妈看不见,所以也想不清楚,“这会儿朱禹也死了,我心头大患已除。”
“那秦瑶身上的抓痕是怎么回事?”钟言仍旧三分信七分疑。
秦瑶抱着猫说:“是我和它玩闹时抓的,后来柳妈妈做法让我快快愈合,连疤痕都没留下。”
“我不信。”陈竹白一口咬定,“除非我亲眼看。”
柳妈妈捏住茶杯,布满皱纹的眼周微微抽动,似是做着百般不舍的决定。她已经满头白发,头顶发丝大把大把地脱落,露出一块长满了老人斑块的头皮。少顷她慢慢抬头,而那只白猫也在她的示意下露出尖爪,忽地抓向秦瑶白嫩的手背。
抓痕一出,血珠直冒,秦瑶疼得倒吸凉气。
随后柳妈妈轻轻晃动手指,就好像指尖卷动着什么气息,白猫朝着秦瑶靠了过去,开始在她伤口上小心舔舐。大概半柱香,方才触目惊心的血痕和伤口全部都不见了,只留下一片平整肌肤。
“四小姐金枝玉叶,还望等老妇离世之后能有个人疼她护她。”柳妈妈再开口已经有气无力。
陈竹白仍旧没能放下警惕,走到秦瑶面前拉起她的手来,细细查验过才放下:“好,我便信你方才的话。不过既然你与朱禹熟识,知道他是从什么地方弄来融肉雪的吗?”
柳妈妈缓缓摇头:“他不会和我说这么多,我也没有胆量多问。我知道秦家一直不宁,每个院都不安稳,各有各的邪思。我管不了那么多,只求四小姐快快出嫁,远离这一切。不过……我听朱禹曾经提过一句,说山上的和尚很厉害,轻易不要招惹,迟早有天他要上山杀之。”
“山上?和尚?”钟言想到了隐游寺。
可这也不对啊,朱禹应当是和隐游寺有勾结,清慧为了开慧才找他,并且许了好处,为何他们内里的关系是你死我活?莫非这里头还有他们没想到的事?
“八成融肉雪就是山上和尚给的,其余的,老妇真的不知了。”柳妈妈放下茶杯,佝偻瘦弱的身躯再一次跪在了钟言和陈竹白的面前,“还请大少奶奶做主,求四小姐出嫁。”
“妈妈……”秦瑶跳下床,奔到了奶妈妈的面前,一老一小泪水涟涟,还有一只白色老猫绕着她们呜咽。这场面陈竹白实在看不得,亲手将人扶了起来:“实不相瞒,四小姐的婚事已经在议了。”
“谁家?”柳妈妈眼里的光彩如昙花一现,将陈竹白的手抓得死紧,“议的谁家?”
钟言索性让她放了心:“就是你看上的徐公子,徐长韶,徐家。”
“徐家,徐家。”柳妈妈如吃下一颗定心丸,抚着胸口笑了又笑,“徐家好,就议这一家。”
“秦翎已经下帖请人了,想来徐长韶对小妹也是情有独钟,两人天作之合。”钟言也替秦瑶高兴,极少有女子能嫁心悦之人,她大哥和奶妈妈算了这么多年可算给她算了一门好婚,“柳妈妈,如今你和小妹的事已经说清,我还有几件事要问你。你们听说过潘曲星这个名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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