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言忍不住伸手触碰周围的砖石,每一块皆是又湿,又滑,长满了青苔。
水声自下往上传来,仿佛底下所连同之处就是汪洋大海。钟言从未见过海的浩瀚,但师兄总是有所憧憬,认为海的另外一边必定是神仙和灵兽的居所。
只不过眼下就没有那么舒坦,憋闷得很。
整个身子已经垂直往下进入,钟言用尽力气去看才能看出脚底那一片生路。他再次摸向井壁,试图摸出这里头有什么古怪,忽然之间摸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划痕!
是真的吗?钟言马上用双手仔细检查,还真的是划痕,不,准确来说,是抓痕!
抓痕很深,也很杂乱,可见那东西是受了伤拼命逃窜才不小心抓在了石砖上,又或者是他顺着水道往上游,往上爬,为了能爬出这口井才留下痕迹。但不管怎么说,钟言还发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抓痕是五道并行。
而且很大,比刺猬大仙的抓痕要大很多。钟言用自己的手比了比,居然和自己的手掌差不多。
也就是说,进院的人不是什么鬼怪魂魄,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和自己一样的东西。
他可能是白天藏在井水里,或者是晚上从别的地方进入水道,游到了秦翎小院的这口水井下方,再一点点爬出来。原本他的计划万无一失,但没想到院里的刺猬还在,于是两方纠缠打斗起来,两败俱伤。
他仓皇而逃,但仍旧给秦逸下了邪术,白仙回归深山养伤,这几日都不会再回来。
可是,这究竟是什么人?钟言继续往下搜索,同时思索秦家最近的水井在哪里。若是从水井下方游过来,也似乎不太可能。先不说水道多么复杂,稍有不慎就会走错路,单单是水道的狭窄就足够危险,常人根本过不去啊。
水道只有孩子能通过,或者是一尺五六的纤纤细腰。莫非那人的本体就是孩子,或者是院里的某位女子?
女子?钟言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是柳筎,谁让她懂得邪门歪术,也不怪自己想歪。但又是孩子又是女子的……秦宅里还真不多。
但就算有这么一个人,能憋这样长时间的气吗?钟言再一次拧开火折子,观察眼下,这口井的出水口在水面之下,而不在水面之上,也就是说,水道里是完全充满水的,没有喘气的余地。
这个人,一定很熟悉秦宅内的水道,说不定秦翎屋里的弯刀血池风水也出自同一人的手笔,了解秦宅的房基构造。最近的水井也不近,都靠近东回廊了,一口气在狭窄黑暗的水流里摸索前进,这也太过艰难了吧?
钟言实在想不出那人怎么进来的,只好再往下。
离井水越来越近,钟言也越来越警惕。水面倒映出火折子的光点以及他的脸,看上去紧绷又苍白。先触碰到水面的是他的发梢,很快就湿了一大半,钟言再将火折子往下探照,忽然间看到水下面有一张大嘴。
那张嘴才像瓮中捉鳖,只不过蹩是他自己。
“拉!”钟言一口气喊出来,腰上的绳索紧急拉动将他拽起,但还是晚了一步。那张和水井一样大小的血盆大口比他快得多,转瞬间咬住了他的脑袋,再狠狠一嚼……
钟言听到自己劲骨断裂的声音。
“啊……”一口凉气喘不上来,钟言已经回到了真实的境界。他根本就没有下井,而是端端正正地坐在井边,满脸都是冷汗,全身都疼得要命。
骨头缝都疼……钟言缩着肩膀坐在地上,好似被井水完全打湿。他想要马上奔向井口往下探视,可是食用过转时珠之后完全站不起来。
“少奶奶您怎么了!”元墨哇一声吓哭出来,一定是出事了,不然少奶奶不会把尖耳朵吓出来。
没等钟言回答,秦翎已经跑到了井边,他实在坐不住了,特别是听到小言惊恐的叫声和元墨的哭声之后,他痛彻心扉:“小言?让我看一看,是不是受伤了?伤在哪里了?”
春枝四位正呆愣愣地看着少奶奶的耳朵,完全不懂这又是什么易容之术。最终还是小翠反应快,直接脱了外衫,想要认认真真地披在少奶奶的脑袋上,最起码要把这奇异的耳朵盖住。可是少爷这两步跑得实在是快,不等她动作已经到了眼前。
“小言?”秦翎用手扶住了钟言的手臂,目光马上落在他的耳朵上。
果然是尖耳朵,像小白兔一样,莫非是白兔成精回来报恩?
“嗯?”钟言还不知道耳朵都出来了,擦了一把汗安慰他,“没事,我就是崴了一脚,快,离这井口远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元墨:完了,少奶奶掉马了。
翠儿:完了,少奶奶掉马了。
少爷:假装发现没有掉马。
言言:你们都紧张什么呢?
第178章 【阳】胡桃魈6
这一刻,秦翎的脑袋里想了很多。
事发突然,小逸生死未定,陈竹白的身子未好,他确确实实不该想到别处去。可他没办法控制,脑海里反复出现自己看过的那双红眼睛。
会是小时候自己救过的那只白兔么?
一定是了吧,就是它。如果说刺猬、狐狸、蛇都能修行成仙,连鲤鱼都可能有化龙之日,那么白兔也可以。那年自己救了他,所以他幻化为人来救自己,还有,小言从来不吃常人吃的吃食,酷暑烈日也不曾进水,是不是因为兔子本就不喝水,只进食新鲜绿菜和青草?
如此这般,是自己喂错了他啊!
短短的几个瞬间,秦翎已经将能想到的事情都想了一遍,甚至想到那些奇异话本和戏文中的离奇小文,难不成小言是兔子成形,陈竹白是竹子变的?
就在他恍然的功夫,钟言的耳朵慢慢变回正常,他也不知道元墨和小翠紧张个什么劲儿,扶着秦翎先站起来再说。
“你怎么跑出来了?外头黑,危险。”钟言心惊胆战,“快回去!”
“我听见你叫嚷,又听见元墨哭。”秦翎只好假装方才什么都没看到,上下摸索检查小言身上有没有受伤,“是不是摔着了?”
钟言摇头:“没伤着,方才我用法器代我入井,没想到察觉到里头暗藏杀机,底下藏着一个东西。我还没来得及看出是人是鬼就被咬到了头颅,这才吓得惊叫出声。”
秦翎立马看向井口,拿灯的丫鬟们也纷纷往后退了几步。
黑洞洞的井口无声无息地落在他们面前,是每日可见之物,也是必用之物。院里的水都从这里头来,谁也没想过它能出事。井口有大腿那样高,洞口很小很小,现在它却成为了每个人眼里的血盆大口,一张嘴就能把人活吞进去。
他们甚至觉着这口井就是活的,现在不是他们在看井。
而是这口井在看着他们,在猎捕活人。
“总之先进屋再说,外头已经不安全了。”钟言拽着秦翎往屋里走,不知不觉间已经大汗淋漓。烛火的微光成为院落中唯一的那点暖色,一路护送他们到了门口。
“大家伙都进来吧。”钟言干脆将大丫鬟们也叫了进来,“从今日,你们都不要靠近水井,要是用水就到外面去打,或者请院里的小厮们帮忙打一盆,离井口越远越好。”
“是。”三个妹妹都吓得不敢吭声,唯有春枝站在最前头。
“你们若是害怕了,我便和钱管事说结清你们的月例银子,然后安排你们去更安稳的住处。”钟言不想卷进这样多的人来,趁着还能让她们走,能走几个就走几个。
四姐妹互相对视一眼,谁也没有摇头。最后春枝上前一步说:“小的们愿意跟随少奶奶,跟随少爷,只是还请主子们讲讲到底怎么了,让我们姊妹四个有个准备。”
“院里有鬼。”钟言说。
他知道她们胆子小些,但这样说总比瞒来瞒去更好。“而这些脏东西都是冲着你们少爷和小公子的命来,虽然我和我师兄可以抵挡一二但总有疏忽的时候。曾经我也认定咱们这个院子最是安全,但如今看来,早早被人浑水摸鱼进来过。你们跟着我们的话这条路会很辛苦,也太危险。”
春枝死死地攥着手绢,又问:“那还请少奶奶告诉我们,我们是否有过命悬一线的时候?”
上一篇:算法
下一篇:当陪玩萨摩耶遇上德牧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