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咱们慢慢再探,如今第一要务是将你的小命救回来。”钟言思索着,秦翎这时说:“小言,你需要什么直说就是,秦宅里有的你随便用,没有的你随便打发人去买,务必将小泠救活。”
“还望长嫂救我!哪怕放我的血……”秦泠也顾不上疼不疼了,噗通一下跪在钟言面前。钟言赶紧将他扶起来,说:“我必定会用足全力救你,只是解除蛊毒并不是吃药放血那样简单。若要救你,恐怕就要用上仙家的力气了。”
“仙家?”秦翎又不懂了。
“是了,恐怕为了解救小泠,今夜我得请一回白大仙了。”钟言有些不太确定,白大仙就是马仙中的刺猬大仙,只因为金蚕蛊的蛊虫最惧怕头嘴似鼠、毛刺如箭的刺猬,但最主要的是刺猬乃是马仙中的白仙,白仙自来就是请来求医打卦所用,凡是疑难杂症,白大仙都能疗愈。
眼下难就难在白仙怎么请,或者请来时候会不会帮,钟言犯难,自己和仙家的恩恩怨怨可不少,但小泠是秦翎的弟弟,他愿意一试。
当晚,秦泠就直接在秦翎这里住下了,对外头都说是和大哥玩儿开心了不愿意回去。而秦翎和钟言今日惹怒了秦守业,朱禹几次三番奉命来催,都没能将秦泠带走。等到朱禹终于走了,秦泠才真正的大松一口气,长嫂说他已经蛊毒攻心,能不能活全在今夜了。
手上的疹子和脸上的晒伤上了药,又喝了好几海碗极苦极苦的浓药,秦泠身上终于没有那么刺痛,可侧腰隐隐开始发痒。他知道这是坏事了,明日那“蛇串疮”一定会长出来了,它一出来,自己的苦日子就来了,会生不如死,最后活活地流脓而亡。
钟言一直算着时辰,今日还特意嘱咐了春枝她们,要早早睡下,不管外头发生什么都不要开门。等几个女孩儿睡了钟言又不放心,给她们的屋里散了些黑相公,然后在院落里开坛,在月光下摆上了蜡烛和符纸,还有三味最常见的东西和好酒。
雄黄、大蒜、菖蒲,这三种都是解酒毒的,若真把白大仙请了来,仙家循着味道就知道蛊毒是从酒水里头下的。
白色蜡烛点上,钟言开始排香案,还摆上一些贡品。香案坐北朝南,贡品是几盘生鸟蛋、几盘生蚂蚱,最后放上了香炉。院里没有出马师傅了,钟言只能亲自点七星香,先拜天地之气,再拜八方之灵,随后是请北斗星君。
他踏罡步斗,象征着自己的双脚踏在天宫罡星斗宿之上,严格地走着太极步,诚心诚意奉请七星落座,这一步至关重要,道行深的马家弟子会顺顺利利将七星请下来,他只有一片诚心。
等到这一步做完,他在香炉内布下七星香阵,接下来还要很多步骤才能将白大仙请出来,还不一定能请,然而就在钟言准备下一步的时候,元墨在旁边打了个哈欠。
“哈……”元墨拍了拍嘴巴。
香炉里的线香忽然加快了燃烧速度,笔直的灰色香灰来不及掉落,往外卷曲着倒挂在香上。风吹过一阵,线香上头更亮了。
钟言跪在蒲团上,磕了一个头,元墨这时候又打了个哈欠,声音比方才更大了一些。
来了。钟言闭上眼睛再磕一个头,偏过头时,元墨看上去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困倦,明明还站在原地却哈欠连天。
“元墨,你困了?”钟言偏着头问。
元墨连眼睛都懒得睁开:“是了。”
“那给你鸟蛋你吃不吃?”钟言将一盘子生鸟蛋推了过去,盘子在香案上滑过,发出轻微响动。不远处的窗棂后头秦翎和张开都在往这边偷看,但是窗子是绝对不能打开的。
元墨没说吃,也没说不吃,忽然伸出手在脸上抓了抓,就好像脸上有胡子,在摆弄胡须。不一会儿他的手开始有小动作,来回掐着手指头像是掐指算着什么,紧接着院里响起了一种怪异的唱腔,声音低且小,仿佛哄幼儿睡觉。
月光之下,这场面就格外奇诡,但不至于让钟言害怕。他年幼时和马仙打过好多年的交道,到最后被各路追杀,所以也知道这些东西若是上了身会什么样子。
“敢问仙家名号?”钟言轻轻地问,生怕惊动。
元墨笑眯眯,闭着眼,不发话,一边说着押韵的唱词,另外一只手很不客气地伸向了雪白的盘子。盘子里头大概二十个生鸟蛋,他一口一个地往下吞咽,吃完一盘就开始打嗝。
钟言也不敢打断仙家,只是心里头默默打鼓,那么多出马弟子难以请到的仙家为何被自己轻而易举地请下来了?这绝对不该啊?莫非这不是真仙家,而是假仙家?来骗吃骗喝的?
如果真是骗吃骗喝其实倒还好,骗完这顿它们就走了,最怕的就是请错仙,到最后闹得家不成家。仙家难惹,钟言并不想轻易和它们接触,但此时也不得不小心应对。
“敢问仙家名号?”钟言再问,看那盘子里的生鸟蛋全部吃完了,便把那盘生蟋蟀给推了过去。
元墨还是闭着眼,但又仿佛能看到外界一切事物,伸手就抓。只不过他好像越吃越困,接二连三地打着哈欠,每回都让人觉着下一刻他就要睡着了。但钟言慢慢确定了一件事,上元墨身子的仙家不是狐仙,也不是柳仙。狐仙爱说话,落宫上身之后就爱骗人,特别喜欢说自己是什么玉皇大帝、王母娘娘,但真正的出马弟子都知道这两位是不落宫不判案的,只不过是小狐狸爱撒谎罢了。
若是善于争斗的柳仙则不说不笑,单刀直入,下手最为凶狠的就是这一门。若是黄大仙,黄鼠狼可是最爱笑的,一上身就会咯咯咯笑个不停,笑个前仰后合。
这种这么困倦的仙家,说不准,或许还真的是刺猬。钟言更不敢轻举妄动了,只是看着他吃吃喝喝,等到吃饱了他又把供奉的酒水给喝了,这才擦了擦嘴巴,像是吃得非常得意。满足了仙家的心愿,钟言就准备说一说自己的心愿了,可这时候元墨忽然睁开双眼,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炯炯有神,好似在月光下放光。
不好,仙家想跑?钟言已经察觉到了不对,所以等元墨轻巧地跑向大门时便提腿跟上。元墨跑起来的样子也十分奇怪,看着像直接小了十岁,就是一个两三岁的小娃娃,跑得是跌跌撞撞,张牙舞爪,摇摇摆摆,就和年画儿上的大白娃娃差不多,有点儿笨拙。可没想到这样笨笨的身姿出了门就灵活了,竟然一跃就跃上了墙头,钟言也立马跳了上去,踩着秦家精心铺设的墙檐步步紧随。
好不容易请来的,他绝对不能轻易地放走!
即便到了晚间也不凉爽,白天已经晒透的地砖和墙砖触手一摸都是温热的。前头的小身影格外灵巧,笔直地踩过片片砖瓦,朝着最南边猛冲。最南边是什么地方?钟言想了想,那边是秦家的库房,没什么人住,但库房也是把守最为森严的地方,毕竟里头有秦翎娘亲的嫁妆。
不管秦翎娘亲成这门婚事是不是只为了杀害独子,她丰厚的嫁妆倒是可以让两个孩子过富足的一生。莫非这仙家是察觉到秦家有金银珠宝,所以想要引自己过去,让自己给它拿?
若是能救秦泠的小命,拿一两件就拿一两件吧,钟言竟然下了这个决心,因为他知道若是秦翎在场也会如此决断,断断不会为了贪恋财宝让弟弟送命。可就在这时候元墨跳下来了,还在空中翻了个圈儿,又调皮又灵活,下来之后就开始原地徘徊,像个小老头一样踱步。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不止是举止像小老头,他咳嗽的声音都像小老头,苍老气喘,年岁八十往上,这一下,钟言立马放心了,没错,是白仙。接触过刺猬或者养过刺猬的人就会知道这东西最会咳嗽,每每夜间在草垛里咳嗽时都像个小老头在咳,吓到过不少人。
“小辈钟言,今日有一大事请白仙落宫,还请您出手搭救!”钟言在后头说,仙家既然已经在自己面前验明正身,就说明它已经知道此行的缘由,“实不相瞒,在下夫君的小弟被金蚕蛊的蛊毒所害,已经毒发攻心,还请您看在我夫君一片诚心、为人端正的行事上赏药两颗,往后在下必定在院内长久供奉仙家!”
上一篇:算法
下一篇:当陪玩萨摩耶遇上德牧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