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言也瞧见了那个雪人,还当秦翎没看见,立马将窗棂旁的帘子拉上了。两个人共枕而眠,只不过今日有了些别的变化,从前他们都是用两床被子,一人一床,今日竟然不约而同地盖上了同一张。
他们面对面地睡着觉,像不能被拆散的鸳鸯。
可再是鸳鸯也要起床,三更时分,钟言打着哈欠还是按时按点地出来了。门外站着他的人,元墨小翠,张开和徐莲,四个人一起等着少奶奶的安排。
“出去说吧。”钟言把吵醒秦翎,到外面才问,“徐莲,账房没什么事吧?”
“有事,小的正打算抽空来说呢。”徐莲的头发已经长出不少,“福寿堂那笔账貌似有点问题,经手的人可能不是秦守业,我还得细查。再有就是朱禹这个人,您要当心。”
“我知道,他是秦守业的心腹,只是不确定他背后还有没有别的主子。”钟言捻了捻指尖,“他跟秦守业多少年了?”
徐莲因为身子里有两颗心,所以并不感知寒冷:“二十多年了。”
“二十多年,比秦翎的年龄还大,岂不是他没成亲之前就带着了……”这就不好办了,钟言自知秦守业不算什么太厉害的角色,但朱禹一看就不好拿捏对付,恐怕是个硬茬,但再是硬茬自己也要会一会他,“不过眼下朱禹还不是最要紧的大事,咱们先解决雪。”
“雪?”张开看看院中,“听您吩咐,院里的小子丫鬟们一律不准玩儿雪了。”
“这雪和雪人都不大对劲。”钟言再扫视梨树,睡前练字时看到的雪人已经没了,“那日在小妹嬷嬷们的院里,我也是看到了一个雪人……”
“少奶奶是怀疑雪人作怪?”小翠机灵地问。
“是,如今这雪人到底有多少个才是关键,只是它会移动,所以不好找。”钟言想了想,“我不知这雪的来历,它气势汹汹,我一下子也不敢离开秦翎了。所以要委托你们帮我出去看看,探探雪人的作风,只要不碰着就没什么事。但这仍旧不能掉以轻心,若是发觉不对,即刻回来。”
“是。”四个人异口同声,一起朝院外去,留钟言一个人坐镇,守在屋里。等周围静了,钟言看了眼地上趴窝的大公鸡:“唉,养你有什么用,一点事都办不成。要不你帮我出去找找?”
大公鸡眯着眼睛,不知能不能听到。
睡房内,养小乌龟的大缸里多了一只大乌龟,两个乌龟都伸着长长的脖子,好似在听什么动静。
院落外,四个人踩出一串踩雪声,脚印最深的是徐莲,毕竟她用的还是钱修德的身子,其次是小翠,泥巴身子比纸重。而张开虽然高大魁梧,可脚下的印子深浅和元墨差不多。由于外头有了恶鬼的传闻,秦宅内夜晚也不吹灯了,走到哪里都能瞧见一点光亮,和天上的星星点点相互呼应,还有一弯孤冷的月。
少奶奶的吩咐,他们不敢怠慢,从西边往东走是一条林荫小路,可如今没有树荫,只有树叶上的雪和树枝冰棱。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元墨发出可怜兮兮的声音,“怪害怕的。”
“有什么可怕?”张开拍了拍腰上的杀猪刀。
徐莲看了看他的刀,被刀锋的亮光晃了一眼:“确实是把好刀,说不定能劈开那些东西。”
“那是,若真碰见了你们都往后站,我去拿他!”张开话音刚落,只听小翠小声地喊了他一声,拽了拽他的袖子,然后往湖心的方向指了指。一行人看向湖心,那冰面已经被完全冻住,厚度禁得住人,冰体有着难以描绘的裂纹,好似琉璃宝瓶破碎。
而湖心的地方,站着一个雪人。
雪人并不矮小,看着和钱修德的身型差不多,但没有张开那么高。但这身高也远远超过了元墨和小翠。元墨往后撤了一步,躲到小翠后头,小翠拍了张开一下:“去,拿它!”
“这……这还没摸清楚它的底细,一下子拿不了。”张开确实有点怵头了,若是一个人站在面前,不管他是恶是善,自己这一刀都能劈得下去。偏偏出现的是一个雪人,怎么看怎么有所古怪。那雪人还不像平日里所见的雪人一样白白胖胖,也没有圆咕隆咚的身子,比起雪,它更像是一个人。
或者说是一个人裹在了雪里?
它的腿和双臂很长,头反而很小。人要是动手做雪人,必定弄点石头当作雪人的眼睛、鼻子,可它脸上干干净净,光滑如新。
“这他爹的,到底什么玩意儿!”张开怒骂了一句,似乎想用这种方式震慑。可无论是胆小的元墨还是静立的雪人,都告诉他,威慑丝毫不起作用。
“咱们回去禀报少奶奶吧。”元墨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不是我胆小,是咱们几个过不去啊。翠儿勉强能沾水,我和张开不能,这冰万一禁不住人直接掉进去怎么办?”
“你说的倒也对,冰面不一定安全,冬日最好不要上冰。”徐莲说完弯腰捡起一块石头,想要朝着雪人砍一下。无奈它离得太远,自己的准头又不行,最后只能听到石头子儿在冰面上滑行的声音。
滋啦,滋啦。
雪人仍旧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就算它没有五官,可给人的感觉就是被它盯着,直勾勾地凝视。
“少奶奶的意思是……这东西不一定有一个,说不定是好几个。”徐莲细想了想,“这算是一个,咱们再去找找别的地方有没有。”
如果只有元墨一个人夜巡,他肯定不敢,可徐莲和张开的加入无形中增添了他的勇气,这会儿也没那么害怕了。他们掉头朝反方向而去,藕粉般颜色的雪面上再一次响起了脚步声,走着走着,或许是胆小反而更加警惕,元墨冷不丁地回过头。
一个雪人就停在他的后头,两条腿分开,仿佛上一刻刚刚交替前行。又因为停得太过忽然,组成手臂的白雪往下掉了一块儿。
“啊!”元墨又一次躲在了小翠的身后,“它!它!”
这一嗓门儿,另外三人齐齐回头,齐齐发出一声倒抽冷气的声音。这雪人的姿态摆明不是慢悠悠走过来的,而是着急忙慌追着他们,步行的速度说不定比他们还要快。要不是元墨回头,必定要撞上他们了。
“怎么回事!”徐莲立马看向湖心,在危急关头还保有应有的镇定和思考。她要确定这是不是湖心那一个,如果是,那它又是怎么这样快跑过来的。可眼下的事实令人大吃一惊,湖心的雪人还在那里,只不过换了个姿势,原本它面朝正东,这会儿正扭着脸地“看”着他们,而且它的手臂和双腿也换了动作,好似正要走路,朝他们而来。
“雪人不止一个,少奶奶猜测得没错。”徐莲往后倒行,“咱们回去交差,先别夜巡了,很不对劲啊。不过这雪人像是见人就停,咱们看着四面,这样它们就无计可施。”
大家正有此意,我在明、敌在暗,黑咕隆咚地走一夜说不准就会撞上。四个人刚好四个方向,总有两个背对背的,这时候只能齐力合心,相信后面的人,再缓缓地往大少爷的院落挪动。只是小翠留了个心眼儿,她一边警惕地看向正前方,生怕从漆黑中蹿出一个扑面的雪人,一边说出内心的想法。
“不对啊,这雪人是怎么跟上咱们的?没听着身后有踩雪声啊,除非是……”
说完她自己都愣了一下,一把掐住了徐莲的手:“不好!快往上看!”
徐莲还未琢磨透彻就跟着她一起抬了头,不看还好,一看吓得心肝脾肺肾都要抽筋儿了。就在他们正上方,粗大的树枝上,站着两个雪人,看那姿势已经准备往下跳了!
还好让小翠想通了关窍,知道头顶或许还有,不然他们前功尽弃,保得住四面也保不住头顶上。
两个白森森的雪人低头凝视着下面的活人,在徐莲和小翠的注视下变成了冰雕,再也没有动作。小翠这回干脆不敢低头了,一直抬着头走,剩下的三个人顾及四个方向,就这样四个人用一种很缓慢地姿势进了院落,结果刚刚一进去就更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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