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新雪四处看了看,让仆人将放在另一边的椅子搬到他梳头时坐着的椅子旁边,将虞珩按在新搬来的椅子上,“她又不是客人,你为什么要去迎?”
虞珩露出苦笑,“她是长辈。”
纪新雪冷笑,“她配吗?”
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的虞珩愣在原地,眼中再次浮现茫然。
纪新雪见虞珩没立刻反驳他,脸色稍缓,示意身后的女婢继续给他梳头,给虞珩留下思考的时间。
老掌柜安静的立在原地,小郡王不发话,门口的人就不会给世子夫人好脸色,更不会放世子夫人进门,他也不着急。
时间久到纪新雪以为虞珩已经开始走神的时候,虞珩忽然动了动嘴唇,“她不配。”
虞珩至今都没办法理解世子夫人在嘉王府的行为。
他曾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无数次思考在嘉王府发生的事,包括纪新雪教他说的话和其他人的反应,思考的次数越多,虞珩越觉得心中空荡,恨不得能彻底忘记发生在嘉王府的事。
虞珩想要忘记这件事,英国公府的人却不肯放过虞珩。
无论是世子夫人三番五次的对他道歉,想让虞珩原谅她,还是国公夫人和世子的旁敲侧击,都让虞珩觉得难以呼吸。
虞珩无数次想要质问世子夫人,既然是道歉,想要得到他的原谅,为什么至今都不肯说实话?
他也想知道,如果世子和国公夫人知道世子夫人不是无意害他摔倒而是有意害他摔倒,还会不会希望他原谅世子夫人。
但虞珩始终都记得,世子夫人故意害他摔倒,是他和纪新雪之间的秘密,他答应过纪新雪,不会与任何人说这件事,包括国公夫人和世子。
刚开始听到老掌柜说世子夫人在安国公主府大门处吵闹着要见他的时候,虞珩虽然对世子夫人厌恶至极,甚至已经超过对老夫人的厌恶,却没想过不理会世子夫人。
如同他厌恶老夫人多年,但从来不会在礼数上对老夫人不周。
他是郡王,所以他可以不听老夫人的管教。
老夫人是长辈,所以他不能忤逆。
虞珩将母族和父族对他的教导,以他自己的方式融合在一起,形成他独有的处事方式。
这种独特的处理方式也在世子夫人身上生效。
虞珩厌恶世子夫人,不会原谅世子夫人,也不会再将世子夫人当成可以尊敬的长辈。
但世子夫人是长辈,所以虞珩要在‘外人’面前与世子夫人维持平和,免得被‘外人’看笑话。
世子夫人正在安国公主府大门处闹着要见虞珩的行为,在虞珩看来,是让外人看笑话的行为。
这是虞珩不允许发生的事,所以他才立刻想要去阻止世子夫人。
说出‘她不配’三个字后,虞珩忽然觉得仿佛有无形的枷锁落下,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世子夫人不配做他的长辈,所以他可以不将世子夫人当成长辈。
如此,世子夫人如何在安国公主府大门丢脸,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纪新雪透过铜镜看到虞珩左脸上若隐若现的小梨涡,手指毫无知觉的动了动。
他能看出来,虞珩已经不再想去大门处见世子夫人。
“不能让她平白打扰安国公主府开门的好日子。”纪新雪小声嘀咕了一句,对虞珩招了招手,“你想不想让她吃些苦头?”
虞珩眼中闪过犹豫,选择顺从心中最真实的想法,坚定的点头,“想”
纪新雪示意虞珩附耳到他身侧,小声与虞珩嘀咕了几句话。
虞珩勉强忍着耳朵传来的异样感觉没有躲开,仔细考虑纪新雪的提议后,将自己的想法毫无保留的告诉纪新雪。
两个人小声商量好半天,纪新雪甚至没发现仆人已经为他戴上步摇,还想为他佩戴别的饰品却碍于他和虞珩的距离太近无从下手,只能无奈的退到一边。
发现虞珩和纪新雪在小声说话,老掌柜就开始闭气凝神。
奈何两个人靠的极近,说话的声音也几不可闻,真正的做到‘话出我口入你耳’,连为纪新雪梳头的仆人都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更不用说与两人隔着几步远的老掌柜。
好在他们没让老掌柜等太久。
虞珩从纪新雪身前退开后,立刻对老掌柜道,“你去大理寺找阿祖,告诉阿祖,世子夫人在安国公主府大门的行为。”
纪新雪重重的清了下嗓子,给虞珩使了个眼色。
虞珩身体微僵,眼中闪过无措,逼着自己说出与纪新雪商量好的话,“先去请柳太医,你去找阿祖的时候,将我请柳太医的事也告诉阿祖。”
说到最后,虞珩已经不好意思的垂下头。
纪新雪凑到虞珩耳边小声鼓励道,“世子夫人以大欺小才丢人,你是合理反击,不丢人。”
虞珩红着耳朵点头。
要不是怕虞珩更不好意思,老掌柜真想给纪新雪行个大礼。
老掌柜做梦都想不到,他的小主子不仅能逐渐摆脱英国公府的控制,还能学会反击,他单膝跪地应了虞珩的命令,忽然暴呵,“好!”
虞珩和纪新雪被老掌柜中气十足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握住彼此的手,呆呆的望着老掌柜大步流星的离开。
“他真的只是个掌柜吗?”纪新雪呐呐开口。
虞珩摇了摇头,“林钊原本是封地公主府的右卫主帅,主持封地公主府的所有事宜。来到长安后,林钊发现长安公主府已经封闭,左卫也被阿娘遣散,就住进琳琅楼,说要给我做大掌柜。”
纪新雪回想了下公主府属官的品级,脸上的震惊更浓,“那应该叫他林将军。”
世子夫人的心情非常糟糕,她怀疑嘉王克她。
否则怎么会自从嘉王府大宴宾客后,她就一直在倒霉?
她不仅在嘉王府被清河郡王罚九个月俸禄,还得到宗室族长‘不稳重’的评价。
可恨她明明是为了讨好国公夫人,才会故意去害虞珩,国公夫人却以她‘不稳重’为理由,让她在院子里闭门思过,将管家权收了回去。
要不是世子经常与她说,国公夫人担心虞珩和虞瑜一样难以管教,想要磨一磨虞珩的锐气,她怎么会生出打压虞珩讨好国公夫人的心思?
刚开始的时候,世子夫人不敢做得太过分,只是利用管家的权利,不动声色的让虞珩在一些小事上不顺心,然后心惊胆战的等着国公夫人的反应。
国公夫人没对她的行为做出任何评价,世子夫人却敏感的发现,原本对她不怎么尊敬的英国公府老仆突然变得听话起来。
这让世子夫人对国公夫人又恨又怕。
恨国公夫人名义上将管家的权力交给她,却不肯给她任何支持。
怕国公夫人仿佛能将国公府的所有事都看在眼中,随意揉搓拿捏。
自从尝到甜头后,世子夫人小心揣测国公夫人的心思,屡屡给虞珩使些让人抓不到把柄的绊子,让虞珩的日子过的不痛快。
做这些事的时候,世子夫人不是完全没犹豫过,尤其是虞珩乖巧的喊她‘伯娘’时,世子夫人很难做到完全无动于衷。
但世子夫人没有做任何改变,她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谁让虞珩是虞瑜的儿子?
世子夫人嫉妒虞瑜,她和虞瑜都是宗室郡主,境遇却天差地别。
信阳郡王有很多儿女,而且并不看重女儿,她只是运气格外好,是信阳郡王的第一个女儿,王妃又没生下嫡女,才能在出嫁的时被封为郡主。
虞瑜却不一样,虞瑜是襄临郡主的女儿还是长女,那一脉的爵位有传给女儿的先例,当年老襄临郡主虞安怀上幼子时,就曾给皇帝上折,表明心意,将来要将爵位传给长女。
‘襄临郡主’不仅代表郡主的爵位和尊荣,还代表富饶的封地和天生的权势。
在宗室,有封地的人和没封地的人,地位天差地别。
最开始听说虞瑜和祁六纠缠在一起的时候,世子夫人就坚决反对这门婚事。她已经受够国公夫人对次子媳妇郑氏的偏爱,绝不能再忍受祁六娶比她身份高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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