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非寒读懂的瞬间便顺着子玑的话演戏,当真去找娘亲了。
熟不知兄弟二人之间的“机密”早被湛缱看穿。
方才飞鸢冲过来时,他就看见手中拿着弩箭的是云非寒。
子玑急着认罪,无非是怕自己会重罚云非寒。
湛缱愿意相信这是无心之失,便也不揭穿他。
他被子玑领进了月影阁,亲眼目睹了琳琅满目的武器机关。
架子上一把连弩引起了他的注意。
寻常连弩箭匣里只能装十支箭,一次只能发射一只箭羽*,杀伤和输出都有受限,且同样的箭驽,西狄军队也在使用,因此北微在武器这方面并没能占据任何优势。
云子玑改过的连弩,箭匣中最多能放五十只箭,且有三个发射口,一次就能射出三只铁箭,相当于一个弓箭手只需动动手指扣动机关,就有大概率能射杀三个敌军。
湛缱认得这把弩箭,前世那些云家军来救他时,用的就是这样一把“云氏连弩”。
“子玑,你真是天纵奇才!”他发自真心地赞赏云子玑。
云子玑一愣,笑道:“陛下谬赞了。”
“这把连弩应当投入军用,大量生产才是!”
湛缱想得到的云子玑自然也想得到,可这种事不能由他来提出。
云府坐落皇城脚下,又兵权在握,家中的三公子还日日研究高杀伤力的武器暗器,这要是传出去,在那些言官口中,不知又是怎么个谋逆造反的罪名。
今日是因为飞鸢都飞到湛缱眼前了,实在瞒不住,云子玑才选择坦诚相待。
他没想到湛缱的第一反应不是猜忌质疑,而是欣赏,是最真诚纯粹的欣赏,丝毫不掺假。
云子玑便彻底敞开心扉,与湛缱分享这半年来的各种成果。
湛缱倾听着他天马行空的各类想法,目光落在了桌上一张图纸上。
这张图纸字迹和图案都有几分潦草,却隐隐约约能看出一个雏形。
这个雏形何其熟悉何其刺目,直到他看到图纸右下角的“掌心焰火”四个字时,他的心脏仿佛被炸裂开来。
掌心焰火...原来子玑三年前就开始研究这个。
云子玑以为他对这个感兴趣,便拿起图纸眉飞色舞地讲解说:“我还想造一个微型火药,火药拿在手心,只要一松手它会像烟花一样升上天际,炸开的是火种,但我还没找到合适的火药,因此这还只是个初步设想,如果有成功的那一天,我想将他送给陛下,希望它能在关键时刻帮陛下化险为夷......”
腰间猛地一紧,云子玑还未说完,就被湛缱抱住了。
“陛下?”
他不明所以,只觉得颈间落了一滴滚烫的水珠。
“...你怎么了?”
他隔着图纸,虚抱着湛缱,犹豫了片刻,才将手贴在他的后背,安抚地摸了摸:“难道是这火药吓到你了?我...我之前确实不小心炸过屋顶,因此也不敢把这些小玩意带进宫里...怕把皇宫的屋顶也炸了。”
“不。”湛缱的声音沙哑哽咽,“你喜欢,就搬进皇宫,朕给你拨一间专门的宫殿,子玑喜欢造什么都行!你就是想拿皇宫炸着玩都可以!朕只要你开心!”
微凉的指腹触上湛缱的眼角,云子玑震惊:“陛下哭了?为何而哭?”
湿润的眼睫垂下,湛缱不知该怎么解释:“只是想到从前我对你不好,如今不知该怎么弥补,怎么弥补都不够的。”
“你近来对我好,只是出于弥补吗?”
“不是,不是的。如果说是因为喜欢你呢?”
云子玑像听到个笑话,忍俊不禁。
湛缱无奈至极地苦笑:“你看,你不会信的。”
无论他怎么说,云子玑都不会相信这句话。
“从前我是不信。”云子玑轻声说,“但以后我可以...试着相信,相信陛下似乎是真地在喜欢我。”
湛缱受宠若惊,开心地飚出一朵泪花,他抱着云子玑转了一圈。
云子玑被皇帝这副反应弄得晕晕乎乎,一只脚已经陷在爱河边缘了。
转眼到了日落黄昏。
云子玑又得回到宫里。
他回门时,湛缱给他备了两马车的回门礼,算是皇家恩赐给云府的恩典。
等云子玑要回宫时,这两辆马车竟又装满了。
云子玑不明所以:难道家中没有收皇帝的厚礼?
这时,慕容淑指挥着家丁往马车上又塞了两个大箱子。
云子玑走过去问:“娘,这里面的东西都是你让人装的?”
慕容淑将进宫那日未能给子玑披上的斗篷光明正大地系在子玑身上,笑着道:“是啊!娘给你准备了御寒的冬衣,还有你爱吃的补品和甜点,娘特意让李记甜品的师傅连夜做的,月影阁那些小玩意儿也给你归整好了,你带进宫解闷,还有这两箱。”
慕容淑拍了拍最大最精致的两个箱子,云子玑好奇地打开箱子,猝不及防被一道金光闪了眼。
这是两大箱沉甸甸的黄金!!
慕容淑牵着子玑的手悄声叮嘱:“虽说不能指望金钱邀买人心,但手头有钱,你在宫里也有底气,哪怕...哪怕失了宠爱,咱们也饿不着,是不是?”
慕容淑没有挑明的是,这些吃穿和金子本就是备给子玑进宫用的,那时她以为子玑八成是要去住冷宫的,所以各个方面都替他考虑着,生怕他饿着冷着被人欺负了。
可那日进宫,皇帝连马车都不肯赐予,这些东西自然也没能跟着子玑进宫。
今日皇帝带着子玑回来,慕容淑自然要抓着这个机会。
慕容淑又压低了声说:“娘问你,这些天陛下可有碰过你?”
云子玑下意识摸了摸额头,慕容淑是个过来人,一下就看明白了。
“那他碰你,你可会觉得害怕或是厌恶?”
云子玑一愣,摇摇头:“...不会,他又不是豺狼猛兽。”
慕容淑暗暗松了口气:“那就好,听说陛下为你睡了好几晚偏殿,这事他自然是君子风范,不过总让皇帝睡偏殿,时间久了,外面的人一定会拿此事大做文章的。”
云子玑恍然,若没有娘亲提醒,他是注意不到这些细节的,他点点头:“我明白了,娘。”
“明白就好。”见他懂事,慕容淑眼眶发涩,离别在即,她抱住小儿子,感慨说:“虽说皇宫跟云府只有一条街的距离,但你毕竟是离家啊,娘如何不为你操心担忧呢?”
“我们小玑是吃了多少苦才走到今天啊,云家是你的靠山,亦是你的累赘,云家的天就算是塌了也有你大哥二哥撑着,千万不可为了云家而委屈你自己,在宫中遇到难解的事情就写信告诉娘,万事有娘在,可不许报喜不报忧,知道吗?”
“嗯。孩儿知道。”云子玑趴在母亲肩上,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一旁的云国公怕那两箱金子会惹皇帝猜疑,便想解释一二。
湛缱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云夫人对帝妃是舐犊情深,朕又岂会苛责呢?”
皇帝对云家能如此开明,实在出乎云国公的意料。
慕容淑是江南慕容氏首富的嫡女,当年的嫁妆说是一座金山一座银山都丝毫不夸张。
今日这两箱金子都已是慕容淑极力克制了,昨夜她本想给子玑备上十箱黄金带进宫里,被云国公拦了下来,虽说都是干净的钱,但如此招摇,只怕会陷子玑于非议之中。
慕容氏的财力加上云家的兵权和威望,确实是直接危及皇权的存在,隆宣帝和新帝忌惮云氏实属正常。云国公如今只求低调以保得家族安稳。
再依依不舍,云子玑还是在太阳落山之前坐上了回宫的马车。
月亮在北微的夜空静静俯瞰人间灯火。
今夜湛缱依旧打算去偏殿睡,把内殿的龙床留给云子玑。
云子玑却抓住了他腰上的玉佩:“我娘说,总让陛下睡偏殿,不合适。”
湛缱一愣:“帝妃的意思是?”
云子玑:“被子很大,可以睡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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