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不过是为了一个和伊莱的约定罢了。如果他真的改变了很多印第安人的命运的话,也要归功于伊莱源自本性的良善勇敢。
还不等乐景继续缅怀自己的友人。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叮,检测到主播和历史人物顾图南羁绊满值,完全改写顾图南命运,现生成结局:约好的明天。”
又一段文字浮现在了乐景眼前,顾图南三个字轻易撕开他内心深处最深的伤口。那道伤口一直铭刻在他的心里,从未愈合,无时无刻都在鲜血淋漓。
【少年在折翼之前,曾经一直想做一个游手好闲的富家子弟。
后来啊,他又想成为一名铁路工程师,为中国修建铁路。
再后来,他又开始想要革命,想要发展武装暴力。
在生命的最后,少年笑着在心里对远方的朋友调侃道:“你看啊,我就是这么见异思迁的男人。”
可是,即便如此,少年从未后悔自己跟着友人出国,也不后悔自己为了友人回国。
“以后,就靠你了。扔下我跑吧,去更好的明天。”】
更好的明天……
乐景捂着脸,泪水终于汹涌而出。
对不起,飞鹏,我没有抵达更好的明天,对不起。
可是这份对不起,你永远无法收到了。
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在接二连三的刀子下,乐景几乎都有些痛恨它冰冷不近人情的声音了——“叮,检测到主播和历史人物季鹤卿羁绊值满值,改写季鹤卿命运,现生成结局:与君同行,生死相依。”
乐景眼睛一花,下一刻,他发现自己来到一座墓地里。
晴空万里,阳光温柔吻上高高低低的洁白墓碑们,远处传来孩童的欢笑声,这是一个多么平凡而美好的上午啊。
乐景深吸一口气,连续的剧烈情绪波动让他有点疲惫。但是这样和平美好的景色,也让乐景松了口气。
结合他刚才的经历,起码证明在他死后,季鹤卿还活着,活在和平美好的光阴里。
一个佝偻的背影在乐景前方蹒跚前行,慢慢走过一个又一个墓碑。
出于某种直觉,乐景慢慢跟在他的身后,然后就见他在一块墓碑前停下了脚步,他侧过身,从怀里哆哆嗦嗦掏出了几根香,点燃,插在了墓碑前的香炉前。
“长生啊,我来看你了。”
乐景慢慢走到墓碑前,和季鹤卿并肩而立,两人一起看着墓碑上的黑白遗照。
照片是他上大学的时候拍的,那时候他真年轻啊。乐景甚至有点自恋的想,颜泽苍的皮囊真上镜,即便在像素很差的黑白照片上,他看起来也很像李云龙自夸的“十里八村有名的俊俏后生。”
季鹤卿在墓碑前停了一会儿,又走到隔壁,点了几根香,“飞鹏啊,我也来看你了。”
乐景表情慢慢凝固,他猛地转头向右手旁的墓碑望去,本已止住的泪意再次汹涌而出。
墓碑上,十八岁的顾图南笑容灿烂,勇敢无畏。
季鹤卿絮絮叨叨地说:“长生那小子偷跑,真不够意思,可怜我一把老骨头,孤苦伶仃,现在你们好了,你们两个合伙一起玩,不带我了,不带我了。”
乐景含泪向季鹤卿伸出手,手指却直接穿过了季鹤卿的身体。
季鹤卿一无所觉,继续对着墓碑絮叨:“飞鹏啊,我现在有时候都在想,也许长生是对的,我们都错了。”
老人目光迷茫,喃喃自语道:“资产阶级政党……真的可以拯救华夏吗?”
“我们推翻了清廷,建立了新的政府,可是中国依然没有变好,军阀混战,民不聊生,西方各国继续变本加厉侵略我们……”
“我本以为我可以替你看清楚黎明的模样,可是我发现,现在好像是一个更加漫长寒冷的冬夜。”
“飞鹏,长生,你们说,我要怎么做?要重新走另一条路吗?”
“我今年都六十了,我还能做什么呢?”
“你可以做很多事,九皋——”乐景未完的嘹亮话语溢散在昏黑的小巷里,季鹤卿的身影连同那些墓碑一起消失不见,宛如一场幻梦。
他几乎不敢想被留下来的季鹤卿的心情。
在撞上绝路尽头遮天蔽日墙壁那一刻,他该有多么绝望?他坐在他和飞鹏的墓前,心情又该是如何凄凉?
乐景想告诉他,只要他努力活着,活到99岁,拥有五世同堂的大家庭,他就一定能看到黎明,看到盛世太平。
他知道黎明的模样,季鹤卿……还能看到乐景所看过的黎明吗?
只要想到这里,乐景就痛彻心扉,泪水无法干涸。
系统机械的声音并不会因为乐景悲怆的心情而停止,它继续说道:“恭喜主播乐景,顺利通关《大清贤媳传》世界,达成结局:余烬中的火种。”
泪眼朦胧中,乐景发现自己身处一家工厂。
无数台机械运转发出震耳的轰鸣声,身穿工装的工人们满脸油污,坐成一圈,抬头仰望着一个站着的年轻工人。
年轻的工人手里高高举起一本红皮书,上面《共产党宣言》几个大字格外醒目。
“诸位可知道我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年轻工人爱惜的摸着书皮,斗志昂扬道:“这是我们战斗的子弹,是我们未来前进的方向!”
“这本书是由无产阶级革命家颜泽苍先生翻译引进到了国内,我认识的老师曾经是颜先生的学生,在我去大学旁听的时候,他把这本书送给了我,然后我又把这本书带到了工厂,送给了你们。”
工人们目不转睛的仰望着他们的工友,脏兮兮的脸上一双双黑眸宛如余烬里的火种,在黑夜里偶尔闪过一抹金红色。
乐景慢慢止住了泪意,他是那样深情地注视着他们,好似在注视着一个触手可及的美梦。
画面再次崩裂,乐景的灵魂再次回到了半空中。
此时雷声滚滚,豆大的雨珠如愤怒的子弹扫射着人间,他冰凉的尸体躺在浅淡的血色里,满身泥污。
一个撑伞的男人走进小巷里,注意到了蜿蜒的血痕,好奇地沿着血痕往前走去,终于发现了他泡得有点发白的尸体。
雨伞落地,一声惊叫划破漆黑的小巷,“救命!死人啦!!”
男人跌跌撞撞向繁华长街跑去。
系统机械的声音在乐景耳边响起:“任务完成,是否脱离任务世界,前往下个世界?”
“……嗯,脱离吧。”乐景抬头望天,透过漆黑的雨云,似乎看到天晴后美好的幻景。
那一定是他和他们所期待的盛世太平。
第85章 番外四
季鹤卿在今天的日记里写道:“3月30日,晴,今天是长生的头七,也是我带着他离开港城的日子。”
当天清晨,他怀里抱着好友的骨灰,面无表情地走出了港城一家旅馆大门。
他的朋友为了他们死了,可是这座城市的人们依然在无知无觉的过着他们快乐的小日子。
季鹤卿想,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地方就是港城了。
这座城市夺走了他这辈子最好的两个朋友。
他年轻的朋友,他才华横溢的朋友,他怀抱理想勇敢无畏意气风发的朋友,皆不得善终。
他们曾经约好同年同月同日死,最后他们都丢下了他。
英雄走的时候,不应该大雨倾盆,雷声滚滚为他鸣冤吗?为何今天却是个晴天?这样晴朗的天气,似乎就连他的悲愤也变得不合时宜起来。
突然,他的身体僵住了。
长街上,家家户户门前挂上了白色灯笼,大大小小的供桌比比皆是,很多人虔诚地跪在供桌前上香。
一个老人带着黑袖站在门前,手用力向上扬起,抛出大片大片的白色纸钱,纸钱迎风飞舞如白色群蝶。
“魂归来兮——”
“英魂千秋——”
季鹤卿幻想中的热闹嘈杂的大街此时肃穆极了,一向笑脸迎人的商户脸上也带上了哀伤。
过往行人皆神色如常,不见异色,他们穿着素净的黑白色衣服,很多人也带着黑袖,时不时会有人路祭前停下来,虔诚肃穆地上一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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