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恩很生气,他认为白蕊就是一个满嘴谎言的骗子,根本不值得被拯救。
屏幕外的丽贝卡也有点生气。出于女性的奇异直觉,她觉得这个男人并不靠谱。
白蕊已经和家里人断绝了关系,如果再被这个男人抛弃,没有钱,她一个女人要怎么活下去?
白蕊的离开也打击到了迪恩帮助别人的热情。从此以后他学会了更谨慎的挑选值得帮助的人。
但是丽贝卡知道,白蕊很快就会和迪恩重逢,两人之间会有很长一段的感情纠葛。 丽贝卡猜,很有可能是白蕊被渣男抛弃后,幡然醒悟,重新回归主的怀抱?
电影时间线直接拉到了三年后。
迪恩在报纸上看到有关中国西北地区旱灾的报道,瘦骨嶙峋的小孩啃事草皮的照片触目惊心。
他千方百计筹得了一车粮食,亲自押送去了灾区。
镜头一转,切入了此时的灾区场景:
黄沙,一望无际的黄沙,漆黑的枯树是无数渴水的人,在黄土地上流下狰狞扭曲的姿态。
大大小小干瘪的人躺在路边,如阳光下晒干的果实,如果不是他们的胸膛还在微微起伏,丽贝卡都差点以为这是一块无生命的树干了。
她倒抽了一口冷气。
就算在最惊悚的噩梦里,丽贝卡都没见过比这更可怕的景象了。如果地狱真的存在,就应该是这样子!
再敬业的演员,也不可能饿出这么瘦骨嶙峋的干枯身体。
那么只有一个解释——这些人是真实的灾民。这场发生在西北地区的旱灾,不是电影虚构的剧情,而是在中国真实发生的灾难。
待看到光幕上一只野狗正在狼吞虎咽的吞噬着孩子的尸体时,丽贝卡再也顾不得保持仪态,和电影院其他观众一样发出干呕声。
无数人在惊叫:“上帝啊,上帝啊!”
“呕,我看不下去了。”
“上帝啊,这里有个女人晕倒了!”
丽贝卡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干呕,她缓了一会儿,才觉得冰冷的身体慢慢恢复了知觉,终于有了一些活着的质感。
电影院现在乱成一团,有一些胆小的观众已经尖叫着跑出了电影院。
丽贝卡突然发现原来她的心理素质这么优秀。虽然她的身体在颤抖,可是她还坐在座位上,强迫自己注视着电影屏幕。
旱灾是已经或正在发生的事情,难道因为她不看电影,这些灾民就不存在了吗?
她鼓起勇气坐在这里,近乎自虐的强迫自己把这些并不愉快的画面印入脑海,而驱使她坚持到现在的唯一动力就是她想要知道伊恩的救灾情况。她希望能有更多人获救。
……
在一片哗然骚乱的电影院里,坐在前排安然不动的两个东方人无疑是格格不入的异类。
在又有几个观众吓到尖叫着跑出去时,温梦星苦笑道:“果然这样的镜头太血腥可怕了,美国人的脆弱心脏根本无法接受。”
苏和光嗤笑一声,“现在这些都无法接受了,等到他们后面看到日军在东北做的人体实验,是不是要吓死了。”
温梦星沉默一会儿,突然叹了口气。
“如果于导演在这里该多好。这些有关日军人体实验画面的影像还是他拍的呢。也不知道他现在在东北怎么样了。”
苏和光也同样很担忧于瑛彬的处境。于瑛彬当初冒了大风险,和一名日共研究员里应外合,才拍出来这些珍贵的影像资料。
现在电影终于上映了,日军的反人类暴行可以大白天下,可以想见惊怒的日军将在东北发动如何残酷的清洗。
“他一定不会有事的。”半响,苏和光干巴巴的自我安慰道。
第171章 民国之大导演(83)
不知不觉中,迪恩已经忘记了自己来观影的初衷,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了电影剧情里。
因为连年的干旱,此时的西北已经化作了人间炼狱,法律和道德是留给吃饱了肚子的人的,能在地狱里生存的唯有豺狼。
押送粮食赈灾的伊恩在灾民眼中是不折不扣的肥羊。很快,他就遭遇了马匪的袭击。
马匪的长刀高高扬起,伊恩绝望的闭上眼睛,在胸前默默画了个十字,他毫不怀疑自己即将回归主的怀抱。
就在此时,噼里啪啦的枪声突然响起。伊恩惶惑的睁开眼,策马扬枪、英姿飒爽的白蕊就这样映入她的眼帘。
她纵马灵活的在马匪中间穿行,熟练的偏转手腕,不断从各种刁钻角度射出子弹,在她身后,是和她一样枪英姿勃勃法神准的娘子军们。
很快,残存的马匪就丢下了十几具尸体仓皇逃窜。
伊恩没想到竟然是曾经背叛了他的白蕊救了他。
不过三年不见,此时的白蕊身上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伊恩印象里的白蕊,是一个柔弱可怜的姑娘,而现在的白蕊雷厉风行,像男人一样战斗。
一个人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还是说之前白蕊隐藏了本性?
还有,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对于这个性情不定的女孩,伊恩心里有太多疑惑了。白蕊选择了避而不答。
她带着伊恩和其他几个受伤的教民跋山涉水,来到了一个村子,让他们安心在这里养伤。
伊恩只会简单的汉语,村民们都不会说英语,大多数时候都是白蕊充当翻译。
伊恩很快就发现了村子的不同寻常。
普通村子会有这么多持枪士兵吗?
伊恩见过国民党的军队,也见过一些地方军阀的军队,他得说,眼前的这些人是他见过的最不像士兵的士兵了。
这些奇怪的士兵穿着乞丐一样补丁落补丁的灰色军装,脚踏破破烂烂的草鞋,背着的长枪铜锈斑驳,好像刚从土里挖掘出来的老古董。
猛一看,他们和村里在田里耕作的贫困农民差不多。
而更让他震惊的是,白蕊也是这些士兵中的一员。她带着一群女兵,每天都会在村子的晒麦场上进行操练。
最不可思议的是,士兵们和村民们竟然都是发自内心的相亲相爱!他们就像对待自己的亲人一样去依赖、支持彼此!
一个战士生病了,大娘给他送去了家里最后一个鸡蛋让他补身体;新来的小战士没有棉被,小媳妇就把自己结婚的被子拆成两半;农忙时节,这些士兵自发帮村民干农活收麦子;乡里缺少娱乐,白蕊就组织士兵给村民们载歌载舞,扫盲学习……
伊恩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军队!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你们有什么目的?”
而面对他的追问,白蕊却反问:“你觉得我们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伊恩诚实说:“就算在美国,我也从来没有见到过像你们这样奇怪的士兵,也没有见过像你们这样另类的军民关系。”
白蕊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
“我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来观察我们。你可以收集你能接触的一切信息,如果到时候你还是不能推理出来我们的身份,我再告诉你答案。”
伊恩就这样在村子里住了下来。
村子里缺少医生,在伊恩来之前,白蕊是这里唯一的外科医生,她能做的只是简单的处理、包扎伤口。
伊恩初懂简单的医理,凭借医术很快在村子里站稳脚跟,收获村民的敬爱和崇拜。他不失时机向这里的村民传教,可是村民们却兴趣缺缺。
面对他的困惑和沮丧,白蕊安慰他道:“因为我们离他们很近,上帝离他们很远。”
丽贝卡眨了眨眼睛,心中有些异样。
白蕊的这句话初听简单,却越品越有味道。
是啊,比起虚无缥缈的上帝,自然是来自身边人的帮助更加真实可靠。村民们做出这样的选择太正常了。
上帝全知全能,他的慈爱和悲悯平等的洒向全人类,他……或者说是她在创造人类的时候,已经把她神性的种子埋在了每个人类的身体深处。
白蕊他们虽然不信教,但是他们却在无意中行了上帝的旨。他们不必信上帝,只要他们遵循上帝的理念,又有谁能说他们不是上帝的选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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