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山挡了你路,那就平山;若海挡了你的路,那就填海;若天空让你看不到太阳,那就捅破天:若大地断开露出巨大的沟壑,那就架桥铺路。
办法总比困难多。”
这是苍哥儿在信中勉励他的话,这段话支撑着过去的他度过了无数漆黑寒冷不为人知的深夜,也将鼓励他在新时代继往开来,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一股热血自顾图南身体里涌现,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在新时代施展拳脚大干一场了。
手机突然“滴”了一声,他打开一看,是经纪人李姐给他发了微信,通知他明天的工作安排,让他明天八点起床,不要玩手机玩太晚。
顾图南随手回了她一个“知道了”。李姐的话倒是提醒了他,他对化妆师口里的“直播”很感兴趣,现在有空正好看看。
他按照化妆师的交代,下载了晋江app,搜索了《在苦情剧学习强国》,很快一个直播间就跳了出来,自动开始横屏播放。
与其说这是直播,画面和构图更像是电影。
镜头此时聚焦了四五个人,分别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三四个中年男女,男人都穿着朴素的灰色中山装,女人则上身穿着绿衣服,下面穿着蓝裤子,时代的气息扑面而来。
顾图南的目光几乎是立刻就被这个年轻人吸引了。
年轻人带着金丝边眼睛,眼尾狭长,直鼻薄唇,皮肤很白,面相其实看起来有点冷厉,不好相处。可是当他勾唇一笑时,双眸笑意潋滟,宛如三月春风化开冰冻的湖面,再大的戾气也在这个笑容面前烟消雾散。
顾图南久久注视着年轻人脸上的笑容,慢慢眯起了眼睛。
他可以确定,他没有见过这个人,但是这个人脸上的笑容却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望着镜头里微笑的年轻人,脑海里却浮现另一个人的脸。
顾图南深吸一口气,觉得大脑有点眩晕,心脏像沸腾的水咕嘟嘟跳了起来。
既然他都能死后借尸还魂,那么苍哥儿是不是也……?
……
“望旌啊,爹娘供养你读书不容易,你不能这么忘恩负义啊!”
“你读了这么多书,就是为了种地吗?你你你这不是瞎胡闹吗!”
乐景现在虽然脸上还笑着,心里早就不耐烦了。
这是他穿越的第三个世界,也是他第一次遇到被三大姑八大姨包围的架势。打他从办理留学生回国事务委员会回来,就被原主的爹娘亲戚用车轱辘话轮番轰炸,主题思想就是反对他当农民,让他在城里找个体面工作。
乐景这几天还尝试说服他们,他自认自己也算是口才机变之人,却一点也无法改变他们的想法。他们甚至还发动了街坊邻居一同给乐景开pi斗会,逼他回心转意。
无论是现代,还是之前穿越的那两世,他的亲人大多数情况下都很支持他的职业选择,而且也很明理,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说不通道理的执拗亲人们。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直接摊牌吧。夏虫不可语冰。
乐景终于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沉下脸,直接站了起来,用不容拒绝的强势语气说道:“你们不用说了,我是肯定要去下乡扫盲的,你们要是嫌我丢人,就当没我这个儿子吧。”
说完,趁他们没反应过来,他就直接推开家门正大光明离家出走了。
“望旌,望旌,你这孩子,你要去哪里?”
“让他滚,别找他,我就当没他这个儿子!”
乐景走出街道,摸了摸兜,里面钱零零碎碎,有人民币,也有美元,加起来也有几十块钱了,在这个年代也是一笔巨款了。
不过,这钱他下乡还要用,买教具教材资助孩子读书哪个不需要钱?眼下能少花点是一点。
所以他再次走进留学生回国事务委员会,熟门熟路的走进了方同志的办公室,光棍的说:“我被家里人赶出来了,组织上可以给我安排员工宿舍吗?”
方同志当然也知道前几天发生在门口的那个闹剧,闻言也很是同情。
他对这个高觉悟的黎同志是很有好感的,所以他既然因为自己的觉悟遇到困难了,那么组织上是一定要帮他解决困难的。
所以当下就拍板道,“行,以你的资历,回国发展国家肯定是会安排住宿的,我带你去归国留学生宿舍。”
留学生宿舍是普通的三层小楼,距离社科院很近,周围绿化很不错,也很僻静。
屋里已经有了基本的家具,还缺床被子。
“今天不早了,你先去邻居家借床被子,明天再上街买。”
方同志特意带着他去拜访邻居,邻居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爷子,据方同志介绍,他叫吴松孺,是北京大学中文系的一名老教授,同时在海外大学也拥有多个学位,著作等身,是真正国学大师。
吴教授很热情,见到乐景这样的爱国青年很高兴,不仅借了被子,还非要让他多留一会儿,他去给他泡茶。乐景坐在客厅,就看四面的墙壁上都贴满了纸,上面写满了字,有繁体字,有简体字,还有看起来缺胳膊短腿的异体字。
老教授托着茶盘出来后,就看青年站在墙边正在看一张写满异体字的纸,恍然笑道:“我这不是错别字,我在尝试简化汉字。”
他放下茶盘,絮絮叨叨道:“听说你想去下乡扫盲,那你也应该明白,繁体字毕竟太难写了,不利于传播,所以中央就下达了指示,成立了一个文字改革协会,让我们尝试一下减少汉字的笔画,也就是发明简体字。”
“除了简化汉字,还要发明拼音拼读汉字,这点我们可以借鉴一下拉丁文的拼读规则……唉,这也是个大工程啊,人还是太少啊。”
乐景突然心中一动。他毕竟是从后世来的,知道完整的简体字和拼音体系。他是不是可以提出一些建议,让他们少走点弯路呢?
第193章 回国之无问西东(8)
在新中国成立之前,其实汉字简化运动已经搞了几十年,只是一直没成气候。
二十世纪初的五四新文化运动推动了汉字简化运动的发展。直到1935年,简化汉字运动进入了第一个高潮。上海文化教育出版界形成了手头字运动,由一群大师牵头,推行了第一批300个简体字。同年,南京国民政府教育部公布了《第一批简体字表》,打算推行324个简体字,只是可惜后续因为战乱,未能按照原计划推行。
直到新中国成立后,汉字简化工作重新被提上了议程,并为此专门成立了中国文字改革协会,邀请了全中国最权威的汉语言大师编写新中国第一批简体字,吴松孺教授就是其中的一员。
乐景望着挂在吴教授客厅墙壁上的一幅幅汉字,每一个字都有好几种不同的写法,比如“閻,阎,闫”、“菑,災,灾”、“凰,皇”、“餐,喰,歺”等等,其中有很多汉字的简化版本并没有流传后世,应该是被淘汰了。
吴松孺兴致勃勃问道:“你觉得我简化的字怎么样?”
乐景迟疑了一下,吴松孺立刻摆了摆手,鼓励道:“有什么建议你就尽管提,不必有什么心理包袱。一号首长早就指示了我们,必须要充分考虑采纳来自社会各界的意见,一切从实际出发,在满足人民群众日常生活需求的同时,也不能割裂历史。”
他睁着不知道多久没好好睡觉熬成的兔子眼,摇了摇头,感慨道:“汉字简化是一个大工程,稍有不慎影响的就是华夏千年文化传承,我这心里也是拿不定注意啊。”
方同志也附和道:“对,小黎同志也是国内中文系出身,又在哥大进修了东亚历史,中西合璧之下,你的想法也许会给我们的汉字简化工作带来启发。”
方同志这番话也用了一点小心眼,不动声色的向吴松孺科普介绍了一下黎望旌的优势。吴松孺教授作为国学大师,黎望旌如果能得到他的青眼,他这辈子都受用不尽。也是黎望旌这个人对了他的胃口,要是换了旁人,他才不会多这个嘴。
“我觉得有些字简化太过了。”乐景就实话实说道:“就比如这个餐,写成歺,固然简洁了,却失去了美感,也失去了这个汉字本身的形意。汉字毕竟是象形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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