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碧雪打发走了来通传的下人,回来就看自家二哥气呼呼的抱胸坐在椅子上,脸上一片潮红,一看就知道气狠了。
谢碧雪知道二哥为什么生气。就连她此时也有点气闷。
她忍不住小声嘀咕道:“谢听澜运气太好了吧。”
《贵妃醉车》叫好不叫座她还有些幸灾乐祸的,结果转头电影就得到了美国导演的青睐,现在美国导演又来上门拜访……不会是来请他去好莱坞的吧?
这个想法刚一出现,她的心登时就嘭嘭直跳起来。
“谢听澜……会不会跟着这个美国导演回美国发展?”
谢孝聪一怔,放下胳膊,眼中的烦闷一扫而空,偏头看向谢碧雪的目光闪闪发亮,“他最好真的去美国!”
这样他们的机会就来了!
这一去谢听澜不知道要何年何日才能回来,眼看着父亲岁数渐长,谢家在国内的产业总得有人看管吧?只要谢听澜不在,他就是谢家唯一的儿子!
谢孝聪吐出一口气,郁气一扫而空。
他喃喃自语:“谢听澜最好死在美国。”他不死,他什么都得不到。
少年垂眸冷笑,满脸阴狠算计,谢碧雪看了却只觉心疼,心中对自己那高高在上的父亲又多了一丝怨怼。
同样是儿子,为何只有谢听澜是养尊处优风光霁月的谢家大少爷,而二哥却穷尽心机也不能搏得父亲的一丝怜爱?
既然那么看重嫡子身份,当初为何还要生下他们这些庶子女?他们是人,不是随手可以打发的猫狗!
同样姓谢,凭什么谢听澜生来就有一切?
所以她和二哥都不认命,命是自己闯出来的。庶子又如何?她的哥哥将来一定会比谢听澜还要厉害!
只是兄妹二人注定要失望了。
谢听澜不仅没有去美国,还在报纸上发表了一篇文章。
这篇刊登在《北平电影周刊》上的文章在全华夏引起轩然大波,并引发了一场全国范围内的大讨论。
……
“设立一个电影奖项?”温梦星身体前倾,对正在读报的黎奶奶感兴趣的追问道:“这是澜儿的建议?是要给电影评奖吗?”
黎春花扶了扶老花镜,眯着眼睛飞快阅读报纸上的文章,顿了十几秒才慢悠悠的回答了温梦星的问题,“……澜儿说,为了鼓励华夏电影事业的发展,他决定设立最佳电影奖、最佳导演奖、最佳演员奖、最佳摄影奖和最佳剪辑奖这五个奖项,用来颁发给当年上映的最优秀的华夏电影,感谢这些电影人对华夏电影事业发展做出的贡献。”
饶是一向沉稳老练如她,此时眼中也露出来一丝兴味。
澜儿这一手真是让她大为惊奇,她之前从没想过电影还能评奖。电影评奖这种事闻所未闻,澜儿此举开创了先河,可以想见会在电影业界引发多么大的声势。
温梦星目生异彩,心跳快得仿佛要蹦出来了,血管里流动的血液在发热,全身上下的毛孔都张开散发着鼓鼓热气。
最佳剪辑奖。
最佳剪辑奖!
这五个字是如此美妙,在她舌尖反复滚动,被她反复品味,让她头脑发昏,让她胸中突生豪气。
她本以为《贵妃醉车》的片头上出现她的名字已经是她这辈子最荣耀的时刻了。但是如果澜儿真的设立这些电影奖项,那么她……说不定还能继续往上走。
她的人生……似乎才刚刚开始。
这边温梦星浮想联翩,这边温曼蓉却皱起眉头,目含隐忧,“澜儿说要评奖?”
“这是好事。”黎春花平静的翻动着报纸,瞥了一眼忧心忡忡的儿媳,似笑非笑道:“你在想什么?”
温曼蓉急的鼻尖冒汗,飞快说道:“常言道,枪打出头鸟。那么多老前辈都没提这件事,他一个刚初出茅庐的年轻后生大张旗鼓要牵头这件事,别人会怎么想他?他现在也不过才拍了两个电影啊!”
“他这段时间本来就因为美国导演的夸奖而被顶上风头浪尖,正是应该低调的时候,他现在发表这样的文章,在人家眼中就是他骄傲自满,狂妄自大的证据。”
黎春花意兴阑珊的敛眸,举着报纸,漫不经心低笑,细细金丝眼镜松松垮垮的挂着,给她的轻笑增添了几分性感慵懒。
不得不承认,她现在心中是有点失望的。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急,慢慢来。当初儿子娶曼蓉,不就是冲着她谨小慎微柔顺体贴的性格吗?她现在才调教了她大半年,一时半会儿是扭不回来她的性格的。
“年轻人就要锐意进取,青春也本就应该肆意飞扬的,少年老成并不是什么好事。造成华夏如此困境的人,不正是那些惯会用道理压人的老朽吗?澜儿提出此事并无私心,为的是大局,他们爱说什么就去说吧,我只知道,有澜儿在,谢家可再保两代清名。”
黎春花抬眼看向温曼蓉和温梦星这对姑侄,凤眸微挑,顾盼生辉,流露出舍我其谁的霸气,“古往今来成大器者不外乎八个字:高调做事,低调做人,你们不懂也没关系,以后我好好教你们。”
女人穿着宽松的黑金色旗袍,金丝勾勒出的金牡丹花瓣层层叠叠,随着她胸腔的震动花瓣好像在风中微颤,几缕银丝夹杂在她盘起来的黑发里,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望着这样的黎奶奶,温梦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脸红,心跳有点加速。
她觉得黎奶奶现在很美,很……帅气。
温曼蓉怔怔凝视着霸气十足的婆婆,眼神是无所适从的迷茫。
自从澜儿从美国留学回来后,她生活的环境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婆婆突然像男人那样开始打拼事业,她也被迫走出家门给婆婆打下手。
她们成立了一个慈善基金会,起初是专门收容救治风尘女子,后来逐渐发展成救助贫困女性。她现在天天忙的脚不沾地,前天在街上偶遇宋太太,她这才惊觉她已经足足有三四个月没有去打麻将了。
现在婆婆又说要教她们做大事。
她们女儿家还能做什么大事?
温曼蓉有时候觉得她就是一匹骡马,婆婆拼命鞭打着她,让她一刻不停的奔跑。婆婆究竟要让她跑去什么地方?终点到底在哪里?她又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
……
乐景从谢家回到自己城郊的小破屋时,天已经黑透了,隔壁拉黄包车的刘哥正在呼呼噜的喝面条。
看到乐景,刘哥立刻热情的招呼他喝面条。刘婶露出一个肉痛的表情。
乐景连忙笑着摆摆手,“不用了,我在街上吃过了。”
“刘哥,您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夜深并不意味着黄包车夫就可以收工了,此时可是挣钱的黄金时段,其中最赚钱的地方一个是八大胡同,一个就是各式舞厅门口。
无论是什么时代,有钱人的夜生活都很丰富
往常为了多拉些客人,刘哥一般要在舞厅门口蹲到凌晨一两点。那时候喝的醉醺醺的公子哥给钱特别大方,曾经有个酒鬼醉的头晕眼花直接从怀里掏了一把钱给刘哥,后来刘哥数了数,足足有20块钱呢!这件事从此成为刘哥酒后吹嘘的平生最得意之事。
刘哥郁闷的揉了揉鼻子,叹了口气,“唉,你就别提了,我拉车的时候没顾得上上厕所,憋不住拉身上了,这么脏肯定是没法拉人了,我就回来了。”
乐景就笑着关心安慰了他几句。
刘哥说着说着,突然看着乐景不说话了,看着乐景的眼神颇诡异。
乐景:“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小谢,你长的和谢导演真像啊。你俩还都姓谢……”
乐景淡定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也笑着调侃道:“最近经常有人这么说,我真和他长的这么像?我看过报纸,我觉得他长的没有我俊。”
刘哥:……
“哈哈哈哈哈我也这么觉得。”刘哥放下心里疑虑,继续和乐景扯着闲话,“说起来谢导演,他最近似乎很不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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