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一脸憔悴,脸色苍白,眼皮浮肿,整个人气色很不好,抬头看见白竹,扯扯嘴角笑了一下,突然眼里蒙起一层雾气,迅速跑过来,扑到白竹怀里,双手搂着他的腰,放声大哭。
白竹一颗心沉到谷底,眼眶发酸,忙一手扶着她的肩,一手说顺着她的后背,柔声劝道:“乖,别哭!家里怎么样了?”
他不敢问干爹,很怕证实了心里最怕的猜测。
燕子抱着他大哭,只是摇头,却说不出话来,白竹抬头看了张鸣曦一眼。
张鸣曦摇摇头,一脸的不忍心,语气沉重:“竹子,干爹……,干爹不在了!”
“啊?”
白竹心里咯噔一下,一阵刺痛,眼眶红了,还来不及说话,燕子听了这话,哭得更厉害,抱着白竹一顿猛摇,哭道:“哥,爹不在了,我们,我们俩再也没有爹了!”
尽管有些心理准备,白竹私心里回避着这些不好的念头,这时亲耳听到这些,再也无法回避,搂着燕子,眼泪滚滚而下。
张鸣曦抹了一把脸,柔声道:“进屋吧,你们站在这里哭也不是事,节哀顺变吧!”
宴宴过来牵起俩人的手,拉着他们进了院子,劝道:“小哥,你别只顾着哭,燕子姐赶了一天路,肯定累了,让她坐下歇歇,喝碗茶吧!”
白竹强忍悲痛,擦了一把眼泪,拉着燕子进了客堂坐下,柔声道:“妹妹不要哭,有我和你哥夫呢,以后跟着我们过,必不让你受苦。”
燕子本已平静了,听见这句话又垂下泪来,哽咽道:“嗯,哥夫也是这样说的。”
白竹抬头感激地望了张鸣曦一眼,抿抿唇,没说话。
夫夫俩过到现在,很多话不用多说,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的心意。
这时,宴宴端了一盆水过来,柔声道:“燕子姐,走热了吧,森·晚·你一脸的汗,洗把脸。”
其实他们是坐牛车的,倒不是那么多汗,主要是一脸的眼泪。
燕子站起来,接过水盆,小声道:“谢谢宴宴。”
宴宴微微一笑,脚下生风,跑回饭馆后院提了烧水的瓦罐过来给她泡茶。
燕子哭了一阵,难过的情绪得到宣泄,心里已经舒服了一点。
她十五岁了,是个很懂事的孩子,长期开饭馆和人打交道,也懂人情世故,知道自己不应该在别人家哭,有些老年人是非常忌讳的。
幸亏伯娘不在这里,若是看见她哭,只怕心里不高兴,哪怕不说她,也会对哥哥有意见的。
燕子告诫自己不能哭,挽起衣袖,低下头,慢慢撩水洗脸,借机平静心情。
第 446章 一语成谶
洗了脸,她拧了帕子把脸上,耳后,脖子仔细擦了一遍,又撩水洗了手臂,才把帕子搓干净,端着水盆去倒脏水。
宴宴泡好茶,站在边上,见她手一动,忙眼疾手快地端过水盆,笑道:“我来。燕子姐,你歇歇,坐着喝茶。我娘在做饭,待会儿端过来吃。”
白竹这才想起他们还没吃饭,望着宴宴感激地道:“宴宴,你过去看看,炒好的肉菜还有,瓦罐里还有鸡汤,让娘随便再炒两个就行了。你端些馒头过来。”
宴宴答应着去了,客堂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
白竹眼眶发酸,心里又愧又悔,怎么就不坚持跟鸣曦一起去呢?
店里离不开人,自己也没想到身体那么好的干爹说走就走,没想到一念之差留下了一生的遗憾!
虽然去了也见不上最后一面,但好歹能尽心料理一下后事啊!
转念一想,多亏有鸣曦,他替自己尽了孝,就是自己去了,也不能比他做得更好。
燕子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望了一眼白竹,见他拧眉不说话,不好意思地道:“哥,对不起!”
白竹一愣,皱眉道:“怎么了?”
“我,我不应该在你家哭。没忍住,伯娘知道了会不高兴的。”燕子小心翼翼地又看了他一眼,嗫喏道。
“没事。我娘最疼孩子,心疼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说你!”白竹眉头松展开了,岔开话题问道:“爹身体那么好,怎么就不在了呢?”
燕子一听,眼眶又红了。
她洗了脸,像换了个人似的,除了眼皮还有些肿,已经看不出憔悴了。
她知道自己不能哭,低头喝了一口茶水,掩饰了一下,才抬头道:“不知道突然发了什么病,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昏迷不醒了。前天晚上还好好的,第二天一大早我起来打算揉面发馒头,不见爹起床。你知道的,他一向比我起地早,没起床肯定是有原因的。
我喊了一声,没人答应,心里还奇怪呢,推开卧房门一看,他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随着燕子的讲述,白竹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江大成年纪并不大,四十来岁,平时身体很好,偶尔有心慌的毛病,不严重,静坐休息一下就好了,他从来不当回事。
本来嘛,乡下人贫困,天天为一口吃食奔波,就算生病了也强撑着做事,何况他没病,谁会没事找事去看郎中呢?
那天生意好,忙了一天,晚上他突然来了兴致,自己炒了两个小菜,关上店门,在后院小酌几杯,拉着燕子说了好些话。
这些年,父女俩人相依为命,感情是很好的,在父亲面前,燕子只用做事,几乎不用操什么心,无论什么事,江大成都替她安排得好好的。
江大成喝了一口酒,夹了一块腌萝卜嚼地咔咔响。
燕子就着煤油灯织麻线鞋,笑道:“爹,你牙齿真好,吃点腌萝卜就像吃什么山珍海味似的,吃得那么香,搞得我都想吃了。”
江大成笑道:“这是你哥教你做的呢,味道不错。”
俩人闲聊着,话题扯到白竹身上,江大成笑道:“你哥虽然不是我生的,我一样的疼他。过年去他家看见他过得这么好,我彻底放心了。我现在就担心你啊,从小没了娘,针线活做不好,婚姻也没动静,一天天的大了,还没能说个亲事,可怎么办呢?”
燕子红着脸道:“怕什么?没人要更好,我在家陪着你过。”
江大成变了脸,把酒杯重重一顿,沉着脸道:“胡说八道!哪有姑娘不嫁人,陪着父母过一辈子的?我死了你怎么办?”
燕子也有点生气,鼓着嘴巴道:“好好的说什么死不死的?再说了,婚姻的事情又不是我说了算,没有合适的,我有什么法子?”
江大成见他鼓着嘴生气,也觉得自己不该板着脸冲她发火,轻轻笑了笑,开玩笑的道:“不怪你,是我着急。你们兄妹两个倒是感情好,若是没了我,你就去投奔你哥。过年时,我跟他两口子说了,让他们给你在身边寻门亲事。”
燕子见他总说这事,动了气,不高兴地道:“我不去。哥家好是好,离得太远了。我嫁过去了,你怎么办?”
江大成一噎,半晌才笑道:“我怕什么?大不了跟你一起去。姨父说了,让我去跟他作伴,老兄弟俩一起做事,一起喝酒,有个伴。”
燕子这才笑道:“这倒是个好主意。爹,我们两个在这里太孤单了,你看,哥家那么多人,过年多热闹啊!今年我们还去他家过年,多住几天。”
“好,你哥倒是命好……”
“哥还命好吗?我听伯娘说,哥以前在白家过得可苦了,简直就不是人过的日子,又黑又瘦,这两年才慢慢长好了。”
“我知道。他把一辈子的苦都吃完了,以后只剩下甜了。现在伯娘疼他,你哥夫对他好,要是再生下一儿半女的,你哥人生就圆满了。”
“嗯,他俩年轻,感情又好,生孩子还不是早晚的事吗?”
俩人闲话了一阵,半坛酒被江大成不知不觉喝光了,微微有了醉意。
幸亏这酒度数不高,江大成有些酒量,只是微醺,最好的状态。
燕子见他意犹未尽,把酒坛抱得快立起来了,还想再喝,马上站起来,抢过酒坛子笑道:“爹,行了吧!明天还要起来做馒头呢!你喝醉了不起来,我怎么办?那么多馒头靠我一个人,你想累死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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