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律背反(133)

　　麦克尖叫，然而白炽灯照在脑袋上的炽热感是如此真实，他全身都在出汗，冷冰冰的，干净的白色房间中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就像是这个兔子怪物的巢穴。

　　麦克拼命试图后退，却发现自己被绑在了一张铁椅子上，铁椅子纹丝不动，他也根本动不了！

　　“救命！！！救命！有人吗？！这是哪儿！”

　　麦克害怕极了，竭尽全力挣扎，不去看近在咫尺的无头男尸。就在这时，一个疲惫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啊，你是新来的吗……？”

　　“你是谁？！”

　　这里还有活人？麦克拼命转过头，勉强能看到在自己侧后方还被绑着一个青年人。

　　青年被绑在一张木椅子上，眼睛被一块白纱布蒙住，纱布和脸上都是血，浅金色的发梢已经被血糊住了，看得出来他遭受过极度残忍的虐待，几乎丢掉半条命。

　　年轻人奄奄一息，只能用虚弱的声音回答：

　　“抱歉，我看不见你……那家伙用勺子挖掉了我的眼睛……”

　　“挖掉了眼睛？！”

　　麦克害怕得要死，脑子里立马想到了自己失去意识前最后的画面：戴着乌鸦医师面具的男人，浑身漆黑，拿着水管……就是那个怪物绑架了他吗？麦克记得那男人掐住了他的脖子，用什么东西打晕了他……

　　“你也是……”蒙着眼睛的青年咽了咽，好像要被自己的时有时无的呼吸哽住了，“被那家伙抓来的吗……？那个吃人的魔鬼……”

　　“你在说什么……？吃人的……魔鬼？！”

　　“他抓住你了，他抓住你了……”

　　“喂，你也是被那男人抓来的吗？那个戴乌鸦医师面具的男人，黑衣服！”

　　麦克的语速快极了，牙齿都在打颤，他必须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去看坐在自己面前的无头男尸。

　　年轻人晃动了几下身体，奄奄一息，短发在灯光下近乎是白金色的，看上去很柔软，此刻却残忍地被血污弄脏。

　　麦克着急了，提高音量试图叫醒那个随时都要晕过去的青年：

　　“喂，喂！”

　　“啊……抱歉……”青年的身体前后晃动了几下，绳子把他绑在木椅子上，“你是第三个……”

　　“什么第三个？！”

　　“那个怪物……它砍下了第一个被绑来的人的头。我是第二个，它……挖掉了我的眼睛……然后今天我听到动静，铁门被打开了，那个东西把你带来了……你是第三个。”

　　青年痛苦地呻吟，蒙住双眼的纱布上的血污已经发黑，看起来像是黑洞洞的两个窟窿，让麦克心惊胆战。

　　浅金色头发的青年继续说：

　　“我不知道……我本来和未婚妻租下了一座湖边度假小木屋……我们很享受……然后……我们遇到了那个怪物，它把我的未婚妻拖走了。我拿着斧头去找，结果……我被打晕了，然后被带到了这里……我不知道我的未婚妻在哪儿，是不是还活着……”

　　麦克的心脏一直狂跳，他意识到了这并非噩梦……一切都是真实的……他遇到了那个杀人魔鬼！那个会把尸体肢解……重新做成“艺术品”的魔鬼……麦克的脚不住地颤抖，一想到自己可能就在那个怪物杀人分尸的工作室，他就害怕得难以呼吸。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等等等等！！！你、你是什么时候被抓来的？？？这、这个被砍头的家伙呢？！”

　　“我不知道……我现在……昏昏沉沉的……有时候晕过去，醒来的时候眼睛又痒又疼，我不知道……”

　　“怎么会，怎么会！我明明是在广告牌下面，打算开车去见线人，然后有人拍了拍我的背……等等，我们能正常说话？！一般绑匪不是会捂住人质的嘴吗？你试过呼救吗？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发现异常！救命！！！救命——！！！”

　　“没用的……我……喊过很多次了……那家伙挖掉我眼睛的时候……他甚至没堵住我的嘴，就让我疼得大叫，他在旁边笑……没人来，没人来救我们……”

　　“怎么会这样……主啊，主啊！救救我，艾米丽！对了，艾米丽，她一定报警了！要是我失踪了没回信息，她一定会报警的，警察很容易能找到我，来救我……见鬼！！！见鬼！救命！”

　　“……”

　　青年沉默了，脑袋耷拉着，像是又晕了过去。

　　麦克害怕，周围一安静下来他就害怕，毕竟他面前还放着一具脑袋是兔子玩偶的尸体。麦克大喊大叫，把青年吵醒，强行拉着对方聊天来缓解恐惧感：

　　“喂喂喂！！！别睡，你别睡！我们来说说话！喂！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

　　“嗯……？”

　　青年又如梦初醒般晃了晃身体。

　　“喂，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我叫……啊啊……啊……”

　　“喂，别晕！操，醒醒！”

　　青年抬起头，蒙住双眼的纱布上印着两个血窟窿的形状，他轻声说：

　　“我叫伊万。”

　　“伊万？好吧，虽然我讨厌俄国人，不过都在这个时候了，算了……我叫麦克，是一个记者。今天我本来要和警方见面，结果……等我清醒过来，就在这儿了。”

　　“安娜……安娜……把果酱拿来……今天下午要去教堂……”

　　“操，这家伙开始说胡话了吗？见鬼，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没有窗子，看起来像是地下室，墙壁可能是隔音材质，那扇铁门看起来很厚重……操，操！怎么会这样！那个杀人魔鬼真的就在这里？！”

　　浅金色头发的青年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不，妈妈，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喜欢？妈妈，妈妈……我和他们都不一样吗？”

　　“闭嘴，俄国佬！烦死了，别再喊妈妈了！你要是活腻了可以现在就死！让我想想，我得冷静下来，想想逃出去的办法……”

　　麦克吼了一句。

　　被蒙住眼睛的伊万仍然喃喃自语：

　　“妈妈，妈妈……我到底是什么东西？我是人类吗……？主啊，告诉我……”

　　“闭嘴！我看看，这是个工作室，有一些工具……杀人魔应该就是在那张大圆木桌子上切肉分尸，啊，好多锯子……我看看，我看看，一定有工具能逃脱的！我的手是被绳子捆住，如果能解开绳子……”

　　麦克飞速思考，这时，他发现离自己不远处的地方，放着一柄切肉小刀！

　　这是机会！唯一的机会！

　　麦克竭尽全力，试着伸手去够那柄小刀……！不行，手腕死死被绑在铁椅子上……！但是并非完全没有希望，只要再试试——

　　痛苦的青年仍然昏昏沉沉地说胡话，血液从蒙住眼睛的纱布下往下流淌，像是融化的红蜡，圣像的泪：

　　“主啊，杀了我吧……一切都没有价值……我是不该存在的东西，妈妈，妈妈。天使在哪儿？”

　　“见鬼！见鬼！刀子——！！！”

　　麦克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几乎要把手腕挣得脱臼了，眼看着指尖就要碰到那柄小刀——

　　“米沙，米沙……妈妈，万尼亚变成米沙了。”

　　伊万说。

　　“啊！！！！”

　　麦克大喊一声，手指分离向后够，他听到骨骼咔嚓的声响……同时，小刀冰凉的质感紧贴着他的掌心，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