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律背反(166)

　　“可是……诶，俄罗斯确实也有熊肉罐头这种东西，”伊万沮丧地笑了一下，“人类真讨厌，人类真讨厌。”

　　“好了好了，中学二年级的万尼亚，一直拎着购物袋不累吗？我们别一直站在玄关了，进屋吧。”

　　王耀仰头亲了一下伊万的下巴，拍拍他的脸。

　　“你一会儿还会对我这么好吗？会不会你之后就忘了，又对我爱答不理了？”伊万委屈地皱起眉心。他知道王耀肯定没法抗拒他做出这种表情。

　　“会的，会的。”

　　王耀叹了一口气，仿佛是要给出一个正式的外交承诺，又亲了伊万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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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市中心到郊外，车子沿着湖边行驶，灰茫茫一片的水面上仍浮着碎冰，升起了巨大的云，连接着远处灰绿色的森林。

　　王耀心不在焉看着湖边的富人别墅区，他看到了一栋别致的黑色的建筑，就问：

　　“我们到了吗？你的房子在这里？”

　　“不，不是这个房子，我会住那么奇怪的黑色别墅吗？看起来像一个坟墓。”伊万笑笑，伸手捏了捏王耀的脸颊，像是在逗孩子那样。他打开车载音响：“耀，你有什么心事？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不对劲。”

　　“没什么特别的，我只是在想你的事，万尼亚。”

　　“嗯？”

　　“我在琴房里看到了一组照片，是一个女人和一个抱着大提琴的男孩。每张照片背后都写着：谢谢……他们是什么人？”

　　“你该不会怀疑那是我的私生子吧？”伊万皱起眉头，“耀，我没结过婚，也没有孩子……大概吧。”

　　“不，我不是在意这个，万尼亚……让我难过的是别的东西，之后我们有机会再说吧。你先告诉我，那对母子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感谢你？”

　　王耀低头拨弄海獭玩偶，是上次他们在水族馆买的那个。

　　伊万专心地握着方向盘，望着前方的道路与越来越近的森林：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我在布拉格遇到的事吗？我被一群地痞流氓给砍伤了左手，肚子上还被捅了几刀……”

　　“是的，我记得，万尼亚。”

　　“当时那几个流氓想抓走一个年轻女孩子，我帮了她。”伊万说。

　　“啊……！所以说，照片上的母亲是她？你救的那个女孩？她都有孩子了……！”王耀挺直背脊，认真听伊万说话。

　　“这没什么奇怪的，毕竟都是13年前的事了。当时我在布拉格住了院，她总是来看我，每次都哭着说对不起，一直道歉说是她害得我再也没法演奏了。我也不明白这是什么逻辑，又不是她捅伤了我。再说，我已经当场把砍伤我的那几个混蛋打得半死不活了，后来我还……哈哈哈，热情好客俄罗斯。”

　　“呀……”

　　“我和她也没什么联系，普通的人类而已。不过她每年都给我寄一张明信片。后来她生了孩子，就改成了寄孩子学大提琴的照片。每年都寄，真奇怪，我真是不知道人类在想什么。”

　　伊万困惑地摇摇头。

　　“你……”王耀似乎有些惊讶，望向驾驶座上的伊万，“伊万，你不明白人家是什么意思吗？她为什么向你道歉，为什么每年给你寄明信片，为什么让她自己的孩子学大提琴，还把照片寄给你……”

　　“不懂。”伊万坦白道。

　　“那你是怎么理解的？为什么她要让孩子学大提琴呢？”

　　伊万想了想：“这不是个好选择，音乐家这行很费钱，竞争压力很大。可能是她为儿子的未来做了错误的规划。人类是有局限性的，目光不够长远。”

　　“不是的，万尼亚，不是的……”

　　“那是为什么？”

　　王耀望着伊万，苦笑道：

　　“当年你为了救她而受伤，从此再也不能做职业的大提琴师……她很愧疚，但也非常感激你。所以她让孩子学大提琴，或许是希望让某种东西延续下去……你明白吗，万尼亚？”

　　“延续？我不是孩子的父亲。”伊万皱了皱鼻子，仿佛闻到了生洋葱的味道。

　　“不，不是那个意思。万尼亚，就像学生是导师的传承者，而导师也继承他的导师……人类的理想、知识与信念就是这样一代代传承下来的，与血缘无关，只是出于一种信念。”

　　“是吗？有点意思。”

　　伊万感觉到了这是一个危险的话题，可能会暴露他的认知偏差。他从小就学会了如何察言观色，学会在某个会让人类惊讶的论点上保持沉默，以免自己的异常被发现……不过面对王耀，这种伪装已经没有必要了。那个人迟早要知道一切，面对一切。

　　当王耀面对真正他的时候，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伊万很期待。

　　“耀，我们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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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子沿着通往森林深处的公路前行。

　　进入森林没过多久，他们就看到了一座二层的独栋别墅。花园和周围的自然环境融为一体，铁栅栏上披满了绿幽幽的爬山虎。

　　“竟然是这样的花园……”王耀小声感叹，望着那个朴素自然的林中花园。

　　伊万一下子有些腼腆：

　　“啊，抱歉，这个花园太丑了。本来我想养一些月季遮住铁栅栏。但是我也不常来住，没法照顾娇贵的花……花园太难看了，我谴责它，它不该这么没吸引力的。耀，我会为你种很多花，让你喜欢这个地方。”

　　伊万担很心王耀会因为花园而嫌弃他。因为他以前在尼古拉•德罗兹多夫的电视节目里看过：雄性的园丁鸟要用鲜花、蘑菇和枯草搭建出漂亮的别致的小亭子，才能获得雌鸟的青睐。

　　看来漂亮的花园对男人来说很重要，伊万心想。

　　他倒是把“工作室”的花园照料得很好……但是现在那个房子里养了“金鱼”，他不可能带王耀去那里住。

　　伊万越想越气恼。都怪金鱼，害得他不能向恋人展示自己精心装扮过的漂亮花园。

　　“非常生气。”

　　王耀笑了：

　　“万尼亚，我没有嫌弃你的花园，它很好，很自然，我喜欢。”

　　“太好了，那你就会同意和我上床了。”伊万松了一口气。

　　“？？？”

　　“不过你同意不同意都无所谓，我可以想想别的办法。”伊万把车子在大门口停下，下车去拉开铁门。沉重的门在他单手的力量下被缓缓拉开。

　　王耀坐在车子里，和他继续拌嘴：

　　“森林里来的熊仔，我真的很想送你去学习一下人类世界的法律法规……伊万，强奸是犯法的，你知道吧？”

　　“我知道，可是你是自愿的，而且我是你男人。”

　　“算了，就不该和你谈这种问题……”

　　门开了，王耀望向院落中那座雅致的二层别墅。虽然房屋设计再贴近自然，但森林里出现别墅，还是给人感觉怪怪的。

　　“伊万，森林里建别墅合法吗？”王耀拿出手机开始搜索法律法规。

　　“合法，但不合理……”

　　伊万笑笑，顺手扯掉铁门旁生长的一棵野生毒荠，回到驾驶座上……他刚一上车，黑色轿车就因他的结结实实的体重振了一下。

　　伊万接着说：

　　“这片森林有几百年的历史。几年前，政府想要修路穿过森林，这个项目遭到了一些当地居民的强烈抗议。不过人类总是喜欢钱，一点钱解决不了问题，就用更多钱。谈判到最后，大部分人都同意在森林中修公路，毕竟他们拿到了好处：钱和一小块私有土地。”

　　“所以是和其中一个人买了地，然后建了别墅吗？”

　　“聪明猫猫。”

　　伊万屈起食指，轻轻刮了一下王耀的鼻梁。他继续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