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律背反(359)

　　“如果您认为我曾经立下所谓的‘功勋’，那么请帮助我实现这个请求。请您允许我向上级部门提出特殊申请，因为我……”

　　王耀苦笑了一笑，扫视了一眼病房。上司心领神会，不愿意把不吉利的话说出来，嘱托王耀好好治疗，离开了医院。

　　几天后，王耀的特殊申请很快就批准下来了。

　　在开庭审理前，王耀去看守所探望被拘留的伊万。这很不寻常，这个阶段一般只能委托律师会见。但是王耀是警察，也获得了办案机关的特殊批准。

　　在去拘留所之前，王耀无比紧张……或者说，他愧疚又悲伤。

　　几乎所有人都在庆幸邪恶的“艺术家”终于被捕，只有他怀着不一样的心情……他在许多个夜晚想象过他们的见面，想象伊万将会对他说的话。

　　或许伊万会对他失望，或许伊万会更加痛恨他，痛恨人类……

　　但是王耀做好了心理准备。假如伊万恨他，责怪他，那么他全然接受…… 是的，这就是他的所作所为。他残忍地违背了伊万的心愿，夺走了伊万的自由。是他，亲手把小熊抓到了动物园。

　　王耀难以原谅自己。他不知道伊万会对他说什么，但是有一些话，他无论如何都想要告诉伊万……趁着黄昏还未来临，趁着他还活着。

　　那天上午，王耀从医院回到家里，好好地把自己收拾得干净精神，换了一身整洁的衣服，带上所需的所有材料和表格。嘉龙开车送他去了看守所。

　　王耀到了看守所，本来他是很熟悉这里的，以前为了办案他经常来这里。可是现在，他却难以面对。坐在等候室，他的手心一直在出汗，心脏也在剧烈跳动……他害怕听到一些话，但也没关系了。他接受伊万对他的一切指责。

　　在会见之前，看守人员给了王耀几张A4纸，说这是伊万·布列津斯基要给他的东西，已经经过检查。

　　“？”

　　王耀打开A4纸，发现那是一份手写的乐谱。

　　就连五线谱都是原子笔画出来的，一粒粒的音符像是电线杆上成群的小鸟，仿佛随时都会展翅飞翔。

　　“啊……”

　　王耀无比惊讶。这是伊万的字迹，他认出来了……可是，可是伊万为什么……

　　就在他仍然惊讶的时候，会见室的门打开了，他想见的那个男人走了进来，在他面前坐下。两人隔着钢化玻璃，面对着彼此，仿佛面对着镜子中无法重合的影像。

　　他看到他爱着的那个男人……浅金色的短发柔软顺滑，温柔的紫眼睛，微笑的嘴角。

　　那个人就坐在他对面，闲适得像是在家里招待他来喝下午茶。王耀片刻有些恍惚。他又想起伊万家那张铺着白色蕾丝的长桌，想到他们曾经坐在桌边谈笑，喝咖啡，等待冰淇淋冻好。

　　伊万坐在对面，仍然穿着一件整洁笔挺的浅蓝色西装衬衣，和他的头发颜色彼此相称。

　　“你好啊，小猫。”

　　他的爱人说，手上戴着银色的戒指。他也一样，他也一样。

　　明亮的下午，他们坐在透亮的光线中，只面对彼此，如同两只一模一样的手表，拥有着同样的节奏，同样的时间。

　　“你好，万尼亚。”

 

 

 

第147章　两个愿望 Два желания

　　*Глава 147.  两个愿望 Два желания

　　“你好啊，小猫。”

　　伊万微笑，看着玻璃之后的耀。

　　他的宝贝，把自己打扮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地来看他……看起来耀的精神还不错，伊万安心了。他紧接着就看到了耀手上戴着戒指。

　　“万尼亚，下午好……”

　　他的小猫看起来有些精神憔悴，眼睛红通通的，可能要哭了。老实说，伊万以前很难想象王耀竟然是这个这么容易掉眼泪的人。或许是为了他。伊万也不确定。不过现在看起来，小猫眼睛红红的，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湿润。伊万不想让耀哭，于是他指着耀手中的乐谱。

　　“你看看那个乐谱，耀。”

　　“嗯……”

　　耀努力打起精神，低头看着那份他手写的乐谱。

　　伊万小心翼翼地问：

　　“怎么样……？好听吗，你喜欢吗？这是我为你写的。待在这边还算轻松，有时候我会在脑子里看电影，或者看我以前读过的书。不过既然也是闲着，我就想或许我可以给你写点东西。”

　　“啊……伊万，抱歉，我没有看到乐谱就想象出音乐的能力。”

　　耀苦涩地笑了一下，还是那么温柔好看，像是五月的风。

　　“哦，这样啊。”

　　伊万有些意外。以前在家里，无论是妈妈还是安娜，看一眼乐谱都能马上想象出旋律。他一直认为读谱就像读书一样简单。

　　“这是什么样的歌呢？”

　　“是这样的。”伊万闭上眼，为耀轻轻哼唱了一段……

　　♪

　　等他睁开双眼，他看到耀就坐在他面前，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像个被逗乐的孩子。“好好听啊，真好听！”

　　“太好了，我又让你笑了一次，小猫。”

　　伊万也微笑。

　　“谢谢你……对了伊万，我今天来见你，是想让你填写一个申请表。看守人员应该把表格拿进去了，就在你右手边。”

　　“好的。”

　　伊万拿起表格，发现那是结婚登记申请表。他愣了一下。

　　“为什么？”

　　“伊万……我说过，我会和你一起面对一切。”

　　“耀，没必要这样。如果你在这个时候公开我们曾经的关系，媒体会找你的麻烦，警方也很难保护你。没有必要这样。”

　　“伊万，我不会抛弃你。”

　　“谢谢，我很感动，但是我不能让你承担这种不必要的风险。警方大概下了大力气保护你。现在你在治病，身体不好，你不应该受到那些疯狗媒体的打扰。王耀，你知道他们会怎么做，以前你已经经历过一次了，我不想让你再承受一回。”

　　“如果我们结婚，之后我就可以继续提出特殊申请……我们每周都能见面。上司会帮我的，他们体谅我，因为我的身体这个情况……”

　　王耀浅浅地笑了笑。

　　伊万叹息：“耀，我还是那句话……你没必要为我这么折腾自己。”

　　“伊万，这是我们要共同承担的东西。你的罪，我的死，以及我们之间的……爱。”王耀停顿片刻，还是决定说出口。“伊万……我会和你分担一切，所有的一切。”

　　“……”

　　伊万低下头望着自己的戒指，银色的圆环在他无名指，同样的戒指也在耀的右手上。耀自始至终没有抛弃他的戒指，即便他是这样的怪物。

　　“耀，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吧，万尼亚。”

　　“为什么。”

　　“因为你是一只纯真小熊，你本该在森林里生活，但是……”

　　王耀停顿片刻：

　　“但是我不怪你。我只希望你好好去面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去承担一切后果……你不是怪物。即便人类害怕你，误解你，可你仍然不是怪物。你是我的责任，我想要承担你，承担我应该面对的痛苦与未来。”

　　“哈哈，王耀……星星的轨迹并不以祈祷者的意志为转移，对吗？所以不管我怎么回答，你都会坚持自己要做的事。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确定要这样吗？很快就要开庭了，到时候舆论会哗然，这对你没有一点好处。”

　　“伊万，让人类去面对审判与道德的考验，那不是我在乎的东西。我只是……我只是想要尽一切努力，陪伴你。”

　　“……”

　　伊万看了一眼结婚登记申请表。他可以签字，然后授权律师代为处理。他狐疑地抬眼，观察王耀的神情，终于安心地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