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契合,能够走得最长久的,反而是不断磨合互补的情侣。
“我已经撞了南墙,后果是失去能够演奏钢琴的双手。”
“但现在我已经不害怕失去,因为我本身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手无缚鸡之力,仍然骄傲自满的天才。”
“顾堂,如果你所做的这一切,都是源于对我的愧疚,那么从今天起,你可以不再帮助我。”
“就当……”
“就当这一切都是梦里黄粱。”
盛闻景眼前逐渐模糊,直至眼泪大颗大颗地打在跑道,雪将他和顾堂的肩头覆盖,莹白粘在他眼角眉梢,随着体温化作雪水,混合着眼泪一齐从眼角滑下。
他泪流满面,却始终无法哭出声。
半晌,他托起顾堂的脸,才看到顾堂眼眶通红,双眸血丝明显。
盛闻景松懈地吐出口气,半开玩笑半嘲笑道:“你也哭了啊。”
顾堂牙龈紧咬,不想开口便是破碎而迷茫的哭腔,他和盛闻景得有一个人保持清醒。
可这种清醒,残忍地撕碎他所有想要挽回盛闻景所做的疯狂。
我该抱着盛闻景,粗暴地吻着他的双唇,甚至是凶狠地撕咬他,让他明白他是我的肋骨,是我永远无法忘怀的爱人。
即使穿越无数人海,也再也寻找不到与他相同的人。
就像世界上无法出现同一片纹路的叶子,满天飞雪找不到同瓣雪花。
弄丢一个人很容易,如同在海边投入一颗石子那样简单。
他意识到盛闻景在乎什么的时候太晚,盛闻景所想要的公正,并不是只针对他一人,然而他在盛闻景最需要他的时候,坐在那个隔绝绝大多数沸腾噪音的休息室,惬意地等待着盛闻景彩排结束。
深刻的爱,是最锋利的匕首,只要轻轻那么一推,立即直中心脏。
他的小景很脆弱,却又很强大。
怎么会有人能同时拥有这两种特质。
那个夏天,他在天台看到他,意气风发骄傲十足的少年,用陌生的眼神望着他,扭头看狐狸的时候,又那么柔软可爱。
一个人觉得另外那个人可爱,是极其危险的信号,代表对方足以对你产生致命吸引。
智性恋的弊端大抵如此,他们的疯狂终将隐匿在海平面下,疯狂却又无声。
顾堂意识到盛闻景可能会因此离开自己,或者他们会自然而然的远离对方时,他毫不犹豫地扣住盛闻景的下巴,近乎于猛兽般扑倒盛闻景。
他啃噬着他的唇,从下巴亲吻至脸颊,顺着骨骼逐渐向上。
眼角,鼻峰,眉心,前额。
没人告诉他,该怎么对自己的爱人。
他想挽留盛闻景,这样会吓到他吗?
身下传来嘶的吃痛声,同时,顾堂尝到了口腔中的血腥味。
他惊慌失措地起身,盛闻景唇角鲜红,粘稠的血液顺着唇角缓缓向外淌,他一眨不眨地盯着顾堂,哭得更快了。
“小景,对不起,我——”
顾堂喉咙似被什么东西堵住,再也说不出一句。
第93章
情绪抵达巅峰,往往是说不出来什么有效的话的。
无语伦次,语言系统崩溃,就像原本正常运行的电脑突然失灵。即使重启,也一定有什么被格式化,或者隐藏在文件夹最深处。
盛闻景觉得自己太狼狈了,他的后脑勺被地面硌得生疼,但明显心脏传来的钝痛更令他难以忽略。
这是隐藏了多年而迸发的伤,如果那个时候,顾堂能够意识到他所在乎的,他们是否不会错过这么久。
一生能有多少十年可供挥霍。
这是他的第四个十年的开头,亦是第三个十年的结尾。
那些无法被添补的残章,终究要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走远。
盛闻景用指尖触碰顾堂的眼睛,声音发颤:“顾堂,别哭。那些疼,我已经不记得了。”
他付出比常人多百倍的艰辛换取成长,所以在得到什么的时候,总能理所当然地欣然接受。
就像是长辈的呵护,同事的友谊,以及……他想要从顾堂这里得到的爱。
天生属于艺术的人,心思敏感细腻,也因此需要从更热烈的人身上,汲取足以浇灌创作的养料。
不可否认的是,每次创作都令盛闻景痛苦不堪,他将它们视之为锻炼。
然而感情似乎并不能像创作般保持机械麻木。
经营感情更像是双方分寸之间的侵略试探,他曾经试探过顾堂,而顾堂也对他表现出了兴趣。
盛闻景没见过顾堂在自己面前崩溃的样子,他始终保持那份上流社会人士的不屑一顾,从不愿意低头去仔细地看一个人。
而现在,他似乎像是战场上丢盔弃甲的战士,所向披靡的反义词。
奇异的,盛闻景此时才觉得顾堂像是个有血有肉的人,这并不妨碍他仍旧站在遥不可及的神坛,只是那个神坛,似乎给地面的人类延展了可供攀登的阶梯。
“小景,给我一个偿还你的机会好不好。”顾堂小心翼翼道。
他俯身捞起盛闻景,将盛闻景紧紧揉进怀中。盛闻景被顾堂勒地喘不过气,用力扯了扯他的胳膊,仍纹丝不动。
他困难地说:“我喘不过来气了。”
“顾堂,我们为什么总是这么坦诚,却永远都隔得那么远。”
话音刚落,顾堂嘴唇动了动,北风卷起鹅毛般的雪,吹得他根本睁不开眼,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远处站在赛车维护馆,朝这边好奇张望的几个人影。
是啊,他呵了口气,也跟着说:“为什么呢。”
或许是因为我们都很骄傲,或许是我们都没办法放弃自己手中应得的东西,或许是……
我们从未真正为对方思考过。
只顾着如何博弈,如何在感情中做胜利者,完全失去感情最本质的基础——
爱。
但愿现在还来得及。
从赛车场回去的路上,顾堂就病倒了。
旧疾复发,腿部完全失去行走的能力,但他被推进急救车时,仍旧握着盛闻景的手,安慰盛闻景不必在意。
盛闻景睫毛挂着眼泪,趁没人发觉时连忙抹去,故作镇定地将吕纯推上救护车,叮嘱道:“检查结果出来后立即通知我,钟秘书那边记得沟通,如果顾总想提前出院,务必拦住他。”
“小景,我没那么脆弱。”顾堂哭笑不得,甚至还想伸手帮盛闻景拭泪。
盛闻景:“我还得安置苏郁,明天一早带早餐来看你。”
他下车往前走了几步,护士正欲关门时,盛闻景又叫住他们,快步上车俯身摸了摸顾堂的眼睛,正大光明地当着所有人的面,吻了吻顾堂的唇角,道:“安心治疗,我不想十几年后跟一个腿脚不利索的老头共度余生。”
顾总噗嗤笑出声,觉得盛闻景在陌生人面前嘲讽他,这也忒没面子了点。
他扬手拍了下盛闻景的屁股,“知道了。”
盛闻景没反应过来,愣了下,旋即意识到什么,红晕猛地从耳根蹿至整张脸,低头闷声匆匆说知道了,飞快下车消失。
吕纯哪见过自家老板害羞的样子,当即极其没眼色地哎呦了声。
苏郁还在,盛闻景得将她送回市区。
这个女人至少得平安回到家中,盛闻景才能放心。
她似乎是被吓得狠了,坐在后座一言不发。
赛车场有代驾,盛闻景坐在她右手边,司机自动将车内隔板升起,车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半晌,盛闻景率先打破沉默,道:“我的感情,包括我的事业,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如果你觉得我和顾堂的感情令你不能接受,那也没什么。”
“我没有在意过你是怎么想的。”
盛闻景在乎的人不多,本质仍是较冷漠的性格。苏郁没养过他,他自然不可能用对待周晴的感情,同样对待她。
他对眼前的女人近乎于陌生,那丁点的血缘关系维持着他们岌岌可危的交情。
苏郁机械地抬头,与盛闻景对视。
昏暗的灯光下,她只能看到盛闻景的身形,以及脸部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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