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书岑咬唇,“当然怕。”
“可以问问理由吗?”
“我怕变成被信息素和欲望驱使的野兽。”裴书岑说,“更怕被成为野兽嘴里的食物。”
盛闻景不知该怎么回她,只能干巴巴地答:“别怕。”
他对裴书岑说的话,却更像是要表达给自己听。
即使他自信自己能够打过那个人,但当对方再次扑上来时,他发现自己居然无法挪动一步。
生理性的应激,令他躯体短暂出现僵硬化。
裴书岑陪盛闻景又待了会,将自己口袋里的奶糖全部留给他,“我走啦,练琴别太晚。”
虽知道裴书岑不是特地来找他,但盛闻景还是很感谢她陪自己。于他而言,裴书岑既是对手,也是亲密的好友,没有人能比她更明白盛闻景走到这一步,花费多少个日夜,错过多少能够与同龄人玩耍的机会。
他们是一类人,无法融入人群,在最需要热闹的年纪,成为最孤独的个体。
黑夜降临,带来清爽的晚风。
培训班所有教室的灯熄灭,负责管理的老师在与盛闻景打过招呼后,也很快离开办公室。
寂静中,琴声被无限放大。
盛闻景打开隔音门,让音乐声传得更远。
亚克力琴架中,全是拆开的糖纸。
“说好一起吃饭,怎么先走了?”
盛闻景的手指搭在黑白琴键中,稍一用力,音调便从他指缝中掉落。
“找到这费了不少力气吧。”
盛闻景对不知何时站在门前的顾堂说。
顾堂:“一通电话的事。”
当男人正欲走进琴房时,盛闻景却突然冲上来,左手推顾堂,右手关门。
砰!
紧接着是反锁的声音。
“开门。”顾堂掰了下把手。
盛闻景心跳得极快,手还在把手上放着,随着顾堂试图开门的动作而晃动。
他整个人贴在门边,不说话。
运动后的呼吸逐渐平静,随之而来的,是夜幕降临后,难以再掩饰的狼狈。
把手被掌心温度逐渐焐热后,盛闻景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汇集成一股细小的水流,逐渐隐入耳后。
明明空气那么凉爽,他只觉得烫。
就像站在灼热沙漠中,经受着正午十二时烈日的炙烤。
“算了吧。”盛闻景轻声。
即使态度再强硬,对方没有既成事实,如果逼急了,说不定对盛闻景自己的前途也会产生影响。
顾堂沉声,“我会帮你找回公道。”
公道?什么是公道?
盛闻景苦涩地笑,“没有必要。”
“顾堂,你别管了,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顾堂听盛闻景的声音不对劲,皱眉道:“先开门,盛闻景,开门!”
“附近有家药店,你帮我买瓶酒精回来。”
半晌,盛闻景低声说。
“买回来我就开门。”
虽不知盛闻景为何需要,但顾堂一时又没有更好的办法,他总不能去卸人家培训班的门。
待他提着购物袋回来,盛闻景站在楼梯口接过酒精瓶,扭头去了洗手间。
他打开酒精瓶盖,将酒精对着左右手分别冲洗,然后才打开水龙头,用洗手液反复搓洗手指。
顾堂站在盛闻景身后,看着盛闻景的手逐渐泛红。
他搓得很用力,甚至有在用指甲去挠。
水流声中,盛闻景脑海里反复播放着白天在派出所里的事。
直至他感受不到清水浸润指尖的冰凉,他才抬起头,问顾堂:“怎么把水关了。”
“起诉的时间会很长,但不代表没有胜算。”顾堂道。
“他很懂得怎样才会羞辱到我。”
盛闻景说:“事实上,他也成功了。”
“但我如果一蹶不振,岂不是随他的愿。”
“我只是……觉得有点恶心。”
盛闻景将自己的手指放在顾堂衣服上蹭了下,不由分说地将水珠全部留在他胸前,笑道:“现在干净了。”
他看到顾堂紧皱的眉丝毫没有松懈的迹象,又开玩笑道:“只是擦擦手而已,顾堂,别生气嘛。”
“你看起来很开心?”顾堂将酒精瓶丢进垃圾桶,随后往出走。
盛闻景跟在他身后,“一般吧,不过比刚刚能好点。”
“不过现在看起来,似乎你比我更生气,明明被欺负的人是我。”
“生气可不好啊,折寿,老得快。”
第17章
顾堂想,他似乎对盛闻景还是一无所知。
当他似乎要触碰到盛闻景情绪中最脆弱的那面时,盛闻景突然将他拒之门外。
刹那间流露的情感,仿若汇入大海的游鱼,转瞬即逝。
就算是成人,也没盛闻景这么强硬地处理负面感情,冷酷而无情。
用一瓶酒精洗手,从物理意义上来讲,确实是最好的消毒方式。
盛闻景觉得顾堂看他的眼神过分奇怪,于是停住脚步,问他在想什么。
“你有过无法自我消耗的情绪吗?”
“有。”盛闻景说,“所有肉眼能可见的事实,都很消耗精力。”
顾堂:“那么这次也是?”
盛闻景:“这次不算。”
即使那个人真和盛闻景嘴对嘴亲,盛闻景也只当被狗咬,恶心劲过了,也就不再想了。
顾堂玩笑道,但我看你刚刚的表现,像是要哭出来。
“但我也是人,也只活了十七年。成年人都没有办法释怀的事情,难道就不能允许我难过吗?”盛闻景说。
“我会帮你打赢官司。”
盛闻景听罢,微微摇头道:“即使是你,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顾堂,之前就告诉过你,不要过分关注我,也不要试图帮助。”
“尽管我本人相信,你能帮我做些什么,但我总归还是要在你家当陪练。”
顾时洸是典型的被宠坏的小孩,在他的字典里,大约只有父母与哥哥。
他就像只被娇养的猫,一旦被什么人夺走玩具,他一定会向那个人露出利爪。
少年侧身,用异常明亮的眼睛看着顾堂。
“我们本就是不同的人,你给的或许很珍贵,但于我而言,现在只想息事宁人,不再成为被关注的那个。”
盛闻景相信,自己对顾堂表达的意思足够清晰,顾堂一定能听得懂。
“我喜欢弹钢琴,但不会胜过于生命。”
“只有和家人待一起时,我才会觉得快乐。”
“普通人的生活就是这么无聊,柴米油盐,生老病死,与钢琴,与所谓的高雅艺术,没有丁点联系。”
“或许等你什么时候能听懂那些钢琴曲,我们才会有共同语言。”
“不过……”
盛闻景话锋一转,他对顾堂露出格外不好意思的笑,单纯而灿烂。
“不过我还是希望,你永远都不要试图理解那些乐谱中的感情,因为那对于物质生活丰富的你而言,只是汤羹中调剂味道的胡椒。”
“饭就不吃啦,我弟弟还等我回家。”
他没给顾堂消化这些话的时间,也不想去看顾堂是以何种目光看待自己。
因为这些于他而言都不重要。
无意间窥探云端,尽管美丽,最终还是得脚踏实地生活。
就算那些曲谱艰涩难懂,以盛闻景现在的能力,根本无法独自参透其中含义。但他也还是希望,能由自己揭开面纱,而不是倚靠着什么捷径。
捷径如同随时能够断裂的独木舟,驶向深海后,暴风雨来袭前的风都能将它撕碎。
顾时洸在被父亲教训后,倒是再也没在上课时发脾气。盛闻景每次要求他完成的作业,他也都能在规定的时间内交出来。完成度不提,单这份态度已经让盛闻景十分满意。
他并不需要和顾时洸产生什么友谊,他教他的,顾时洸学不学是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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