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闻景没听到动静,注意力从浏览手机端论坛,挪至顾堂那里,疑惑道:“不是要解手吗?”
此刻,顾堂终于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将盛闻景关在这里的决定。
“怎么不——啊。”盛闻景很快意识到了顾堂的尴尬,笑意悄然爬上眼底,他单手抱臂,笑道:“别害羞,都是男人。”
“顾总,即使你有难言之隐,我也会把自己看到的秘密藏在心里,死后带进坟墓。”
逆境与顺境之间,只隔着一个意外。
盛闻景抬脚靠近顾堂,轻而易举地将下巴放在顾堂的肩膀,右手顺着顾堂的胳膊一路向下,用掌心贴着他的手背,拇指勾住裤带,轻笑道:“需要我帮你吗?”
从他的角度,能看到顾堂棱角分明的下颚线,甚至是说话时滚动的喉结。
胸膛与后背相贴,强劲的心跳,隔着肋骨与皮肉。顾堂反手握住盛闻景的手,沉声道:“其实你知道,普通的羞辱对我来说没用。”
“因为你自己也不屑于表面意义的羞辱。”
盛闻景啊了声,笑起来。
第66章
“对,说得没错,如果我是你,站在洗手间被人看着解手,也没什么需要害羞的。”
“只是我想知道,你会不会生气。”盛闻景轻轻挣了下,手被顾堂紧紧握着,没挣脱。
他垂眼,手指灵巧地将扯着顾堂的裤带,在顾堂的允许下,帮他脱掉居家裤。
很多时候,他和顾堂博弈的结局只有两败俱伤。因为两个性格相似,行事风格相同的人,总能准确预判到对方的预判,表面意义的输赢已经不算终点。
顾堂松开盛闻景的手,盛闻景飞快背对着他,低声说:“速度放快点,我还有电视剧要看。”
翌日,一场大雨下塌了通向别墅区的路。
顾堂没告诉钟琦手铐的事,只是通知他带切割铁器的小型工具来。
钟琦以为顾堂想亲自动手组装什么东西,再三思索,也没想到别墅里有什么东西需要切割,但听顾总电话里的语气,似乎挺着急。
“山路塌方,可能还会有山体滑坡,已经禁止通行了。”
在此之前,吕纯专程找交警沟通,是否能在已经得知危险的情况下进山,但交警表示,塌方危险未解除前,不能放任何人进山。
这是盛闻景和顾堂捆在一起,像连体婴般上下楼来去的第十二个小时。
在他们决定等待第二天钟琦送工具时,雷声划破长空,随后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安全更重要。”盛闻景说,“钟秘书,还是等路通了再来,冰箱里有新鲜蔬菜,我和顾堂不会饿死的。”
他用了“饿死”一词。
钟琦没听出盛闻景的不悦,乐呵道:“盛老师,我们顾总虽然在厨艺上没那么精通,但也有几道拿手菜,冰箱里还有几块牛排,你们可以做红酒牛排吃。”
盛闻景用胳膊肘碰了下顾堂,想从正主这得到印证。
顾堂点头,说:“想吃吗?”
小时候因为家庭原因,盛闻景不得不学会自己做饭,保证盛年能健康长大。后来深入学习厨艺,也只是缓解精神压力。
他并不是喜欢下厨的人,既然顾堂可以做饭,那么吃他两顿,也累不死他。
庭院里并未种树,盛闻景却闻到了一股混合着松针清香的土腥味。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到从前,下雨天听顾堂念全英文的小说的时候。顾堂发音是很纯正的英腔,配合着低沉的语调,听多了会让人有昏昏欲睡的感觉。
学习外语的人,很需要这种耳晕目染,提高语感,训练口语能力。
盛闻景光着脚,踩在柔软的沙发枕中。
枕头是顾堂拿来的,他只要微伸手臂,就能够到那个立在落地窗旁的白色鸟笼状秋千。沙发枕和秋千色调相同,洛可可风格的米白花纹,四角缀着像兔子尾巴的小绒球。
“国外上学是什么感觉?”盛闻景问,“好像你总是很忙,只能抽空和我打电话,偶尔还要被导师打断,去做别的事情。”
“只是我的导师比较有事业心,也有很多不太在意晋升的教授,他们手底下的学生,每学期都会有被放养的感觉。”
顾堂说:“大学毕业后没想过继续深造吗?”
廖于宏致力于推销盛闻景的业务能力,把盛闻景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甚至连盛闻景在大学获得的成绩,在与顾堂聊天的饭局中,也一并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
“高中申请大学的时候想过。”盛闻景双手撑在腿边,耸肩道:“但我现在什么都有了,不需要继续升学获得工作机会。”
“顾堂,你不能把我关一辈子,也不是控制我的行动,就能让所有困境迎刃而解。”
和盛闻景聊天,对于顾堂来说,其实是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因为盛闻景总能坦白地将自己的困难摊开,只要一个人正视过往,那些别人以为的软肋,便不再是摧毁壁垒的利器。
而顾堂不能,自记事起,他心中便压着一件又一件刻骨铭心,改变他性格与行为的过往。
即使他明白,他不能经常纵容顾时洸,但当他意识到该制止顾时洸的时候,往往为时已晚。
“你的生身父母还有再找你吗?”顾堂问。
“找了。”盛闻景答。
甚至是现在,他也能收到他们的讯息。
原本以为搬去B市,断了消息,他们便不会再打扰自己。
但网络太发达了,他作为新秀,出现在颁奖晚会的瞬间,导播将视频传至卫视,既代表着他这个人的部分隐私,将不再成为最隐秘的东西。
生身父母再次找到他,并提出赡养父母的需求。
“他家有四个孩子,生下我后,又连着生了三个。”盛闻景低声,“为什么人越穷越要生呢?明明给不了孩子富裕的生活。”
他顿了顿,说:“其实是五个,加上我。”
“他们用给媒体爆料威胁我,要求我每月付给他们赡养费。”
“你同意了。”顾堂说,他用了肯定句。
是,盛闻景点头。
当时事业正在上升期,蒋唯提出帮他料理,但毕竟是生身父母,盛闻景不想做得太绝,甚至偶尔会感激他们抛弃了自己,自己才能遇到现在的亲人。
“所以……顾堂。”
盛闻景缓缓吐出口浊气,倾身用手碰了碰顾堂的脸,用略带哀求的声音说:“别再为难我了,我过得这么艰难,你甚至还要怀疑我的精神状况是否作假。”
手铐清脆碰撞,盛闻景单膝跪地,拇指扣着顾堂的下巴,让他想到自己十八岁那晚,也是这样低头看着顾堂,觉得顾堂可真是顺眼极了。
没人会不喜欢英俊潇洒,还会给承诺的男人。
他是最符合自己心意的倾听者,大多数时间听他独白,偶尔插话也只是证明他有在认真听。
无论讲到什么事,都不会露出丝毫不耐烦,或者是分心的神情。
因为他知道他和他是相同的性格,在讲述事实的过程中,能很快摆正心态,并找到适合自己的解决办法。
气息交融,并逐渐紊乱,两个人抱着滚进花园里的泥巴地的时候,已经不记得到底是谁先忍不住,但都觉得应该是自己先下手为强。
铺天盖地的雨水浸湿衣料,让皮肤的温度逐渐趋于统一,盛闻景喘着粗气,看到顾堂眼窝处积攒的雨水。
“别哭。”
他骤然停下动作,抚上顾堂的鬓角。
顾堂像他少年时见过的样子,却又不大相同。
他还是无法从他的眼睛中,判断他心中究竟在想着什么,却又忽而觉得,他是不是也想回到学生时代。
两个人之间,聊得太多,很容易出现“我们该是负距离,坦诚相待”的错觉。
往往说得多的那个,会更容易冲动。
花丛被大片大片地压倒,排列在花茎中的刺,刺穿顾堂的后脊,从最柔软的皮肤,至粗糙的衣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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