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清予闻言脸上却没有其他的表情,他只是轻声问,“如何才能让尊上这一次放过无为山庄和琼光谷?”
“难得这两位来一次北朔,北朔是我的地盘,你让我放过他们?要知道如果这两位在江淮,我无可奈何,但是在北朔,我有一万种方法,可以在不暴露魔教行踪的情况下,解决掉他们。”段惊鸿眯起双眸,“阿雩,想和我谈条件,想让我放过这样一个绝佳的机会,你得拿东西来换。”
汴清予瞳孔微缩,他似乎明白了段惊鸿的意思,只是抱最后一丝希望地说道:“白雩愚钝,还请尊上明示。”
段惊鸿走进一步,一手支撑在桌面,另一手卡在椅背,圈住汴清予的出路,让他无处可逃。
“脱掉。”
“全部。”
第118章
打更声悠悠敲响,惊动黑沉天际的摇摇欲坠的星与月。
汴清予甩开衣袍一角,独自翻身上马,牵住缰绳,背向百味斋大门驰骋而去,白衣染尘,宽大的衣袂被疾风扬起,浮动在手肘后的半空中,衣角也被卷翻,露出精致的黑色布靴,马蹄声渐行渐远,消散在寂寥的夜色中。
段惊鸿从来只会利益优先,一百年未见,汴清予知道自己不会被轻易放过,他会再次历经对方肆意的玩弄与折磨,身体上的疼痛在耀武扬威地叫嚣,即便有马鞍减震,应当依然坐立难安,但对于汴清予来说,似乎不足挂齿,他咬紧后槽牙却是冷冷一笑,扬起马鞭又是一下,马匹比开始跑得更快了。
置之死地而后生,汴清予狠狠地暗道,我又成功一次。
事关紧急,由不得半分犹豫磋磨。
汴清予勒马急停,又是一个翻身落下,但还是止不住双腿踉跄一步,而后汴清予猛地推门而入,对守门的小厮说道,“庄主和谷主在何处?快带我去见他们!”
小厮先是带汴清予去见了孟扶渊。
孟扶渊见来人一脸凝色,正要发问,汴清予却抢先一步说道——
“今夜收拾收拾东西,我们现在就启程回江淮!”
在北朔,只要段惊鸿出手,无为山庄和琼光谷就不会留有一个活口。汴清予最是了解段惊鸿的脾性,今日段惊鸿是答应自己只要肯出卖身体,就会放过他们一码,可是明日的段惊鸿可就不会这么想了,或许明日他一后悔,直接派人就地屠杀。
汴清予眸色凝重,心中暗道,倘若不是自己妄想解开连心蛊,或许就不会有这一出,只身前往北朔,终究是过于凶险了,这次行动过于轻举妄动,并且也太小觑魔教教主段惊鸿潜伏的力量。
孟扶渊凝眉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被魔教盯上了。”
孟扶渊瞳孔紧缩,沉声道,“深夜出发,会不会动作太大,反倒更引起对方的注意?”
是这样没错的,可是汴清予知道,就算自己明日花上一天精心筹划好回江淮的路,也无济于事,段惊鸿多半能够查出来,汴清予不得不承认,段惊鸿在北朔的势力,远比自己想的可怕,就从他能够暗中调查清楚自己会去伏山,能清楚孟扶渊一行人住宅的地方,能买通百味斋的伙计给自己下毒这三点,汴清予便只敢将魔教的势力往大了估计。
会不会被魔教的人注意不注意到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段惊鸿反悔之前回到江淮。
但是汴清予不会选择将这些如实相告,“无妨,我来的时候早就安排好去路,以防突发情况,好及时撤退。”
华琼笙还没弄明白事态,就被孟庄主和秦副庄主两人一起连哄带骗地坐上归程的马车。
华琼笙掀开帘子,大大方方坐进马车里,“不是,怎么突然说要回去?”
和汴清予对视一眼,孟扶渊沉声道:“我们无为山庄遇到了仇家,所以北朔不能久留。”
“你们无为山庄还有仇家?”华琼笙不由疑惑道,随后她意识到这个问题冒犯到无为山庄的隐秘,于是急忙转移话题,“那副庄主身上的蛊毒怎么办?!”
汴清予平淡地答道:“解不开就算了,还请谷主放心,我们承诺给谷主的东西,一样都不会少。”
华琼笙还是一脸惊色,哑口无声。
“回江淮之后,我们无为山庄还有要事处理,怕是不能久留琼光谷。”汴清予继续说道,“这半年里谷主费心费力替我解蛊毒,我已经是感激不尽了。剩下的生死存活,就听天由命吧。”
华琼笙闻言一时静默许久。
半晌之后她才开口,“副庄主倘若日后有时间久留琼光谷,还想再试试解开蛊毒,我随时奉陪,只要我还再世,我必然奉行承诺,绝不食言。”
汴清予见状却是随意地笑笑,“谷主好意,在下心领之。这次前来北朔,怕是我最后的清闲日子,后几年估摸也要忙起来,重临琼光谷一事遥遥无期,总之,我得先忙过这段时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华琼笙虽然不懂汴清予话中深意,但是她并不追问,言尽于此。
汴清予的话留有几分余地,但其实他心如明镜,其实他不会再去琼光谷。
北朔一行说一无所获,其实也并非如此,至少汴清予知道,姬鸿意,也就是现在的清鸿门门主段惊鸿,已经掌握北朔的大片土地,结合他派傅成鹤送来的字条,他说他很快就会来接自己,段惊鸿从来只当风月情事作为生活的佐料,他一心只有权势,说来接自己是假,想重回徐州才是真。
也就是说,段惊鸿已经伺机而动,准备开始将自己的主干势力慢慢地渗入江淮之地。可能就是这几年的事情,总之,真的要十万分警惕。
汴清予视线变得虚空,游离,方才听天由命只是说说罢了,他汴清予从不会认命,被双袖盖住的两掌缓缓收拢成拳,指尖死死嵌入皮肉,手背上青筋直跳,连带身子也惊颤一下,滔天的恨意慢慢地浮上深黑的瞳孔,最后又缓缓淡去。
他已经等了一百多年,几乎磨光所有的耐心,他不想再等华琼笙花上几十年的时间替自己解开连心蛊,更何况魔教此刻已经在暗中蠢蠢欲动,他也等不起。
他想让姬鸿意死,在最短的时间内彻底消亡。
即便自己也会因此,骨化形销。
从北朔回到江淮的一路上,竟然走过仲夏与季夏天。
好在这一路上都相安无事。
窗外周围熟悉的景色映入眼帘,纷纷飞过,汴清予才觉得踏实一些,事态还在自己能够掌控的范围之内。
十月中旬,一行人终于重回蛩山。
华琼笙不由感慨,“当时出发去北朔,我还以为此行至少要花上一年的时间,谁想到南疆的土还没踩上去,我们忽然间决定要回来,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身旁有影卫附和几句。
临近琼光谷,华琼笙自觉骑马在前方领路,蛩山山脚往上前去琼光谷的路只有一条,孟扶渊和汴清予的马车才踏上半步,忽然就被来人给挡住了。
黑发尽数用鎏金发冠束住,蔚楚歌一身绣金丝游龙的交领黑袍,奢华的衣着不改,他却难得不坐在马车里,而是身坐马鞍,脚踩马蹬,身侧的披风布料被卷到身后,蔚楚歌攥住缰绳,高声道:“我来接人。”
“接无为山庄副庄主,秦喻。”
华琼笙虽然不参加各大江湖宴席,但蔚楚歌的模样她却见过,知道是天权派掌门,正要开口询问,却不想身后一只白净到隐约能看见皮肤下青紫色脉络的手掀开车帘,汴清予径直走了出来,打断华琼笙的下文——
“谷主,无妨,是旧友重逢。”汴清予从马车上缓步而下,不紧不慢地对华琼笙作揖,“我随他离去,先行一步,谷主我们有缘再会。”
华琼笙笑道:“好!”
汴清予便头也不回地上了对方的马车,蔚楚歌见汴清予依然安坐,自己也不再骑马,而是紧随其后进去。
马车外,木轮缓缓碾过泥土,扬尘而去,车壁内,蔚楚歌一把捉住汴清予的两只手腕,然后顺势划到对方的腰间,一把环住,将汴清予带入自己怀里,他凑近对方的耳边,轻轻问道:“嗯?旧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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