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七面色寡淡,“你爱吃吃,不爱吃就算。”
陆九急忙道:“小七你理解错我意思了!甜食多脍炙人口,是我没品味,是我不懂欣赏!小七我说错话了你别生气!”
杨七只顾吃自己的,没有再理他了。
见对方根本就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陆九有些自讨没趣地摸摸鼻子,打量一眼杨七的眼神,一如寻常时候平静无澜,陆九有些琢磨不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在意起这些细枝末节起来了,好好的一餐盛宴本该兴致勃勃地大快朵颐,此刻却像是盛极而衰,莫名地有些乐极生悲了。
傅八最爱在一旁看戏。
陆九其实和傅八臭味相投,原本也是爱看大家打打闹闹,只是这个时候打闹的主角是自己,又是另一番滋味。
路十只当两人是玩笑话,也知道以杨七的脾性大约不会把陆九的话放在心上,只是杨七素来性子冷淡,容易叫人看上去像是在生闷气,陆九应该也懂这个道理。
却不知陆九这会儿正处于“当局者迷”的状态。
路十将白瓷的筷子伸向了八宝鸭。
八宝鸭是百香楼的招牌菜之一,路十用瓷筷顺着草鸭肥硕壮大的鸭身上的刀口轻轻挑开,只见腹中有冬菇,春笋,肉丁,虾仁,青豆,干贝,豆芽等食材,八角花椒等佐料浮在汤底上,看着就鲜美异常,垂涎欲滴,路十双眼放光,夹起一筷子塞到口中,细嚼慢咽。
傅八见状当即用胳膊肘捅了捅路十,“味道怎么样?”
“嗯,好吃。”路十眯着眼睛感受嘴里的醇香,“只是我怎么尝出了一点荷花的味道?”
霍一闻言抬头多看了路十一眼,复又低下头去。
傅八转头细细打量,“这里面哪有荷花啊?连片浮着的荷叶都没有。”
路十笑道:“大概是我出错了吧。”
傅八道:“原来我们无为庄的路少侠的嘴巴也有不灵光的时候。”
大家哄笑一堂,气氛被炒热了起来。
陆九先放的筷子,傅八很快也吃撑了,两个“狼狈为奸”一起去逛集市去了。
杨七没过多久也走了,说是要买医书看,自己还没研究过鄂州的医书。
这些孟扶渊都是同意的,只让这几人记得晚上酉时前记得回百香楼里将晚饭也吃个尽兴。孟扶渊这次一请就是两顿。
只剩路十一个人,似乎“肚里能撑船”,怎么也吃不饱,其他人都走了小半个时辰了,路十还在八宝鸭的汤底里捞青豆吃。
霍一瞥了一眼孟扶渊的神态,知道自己的计划差不多成功了一半,于是放了碗筷,对着路十说道:“庄主可有说过,今晚我们歇在哪里?总不能歇在百香楼吧?”
路十被问懵了,“这,这我也不知道啊?”
路十扭头去看孟扶渊,只见孟扶渊眼神迷离,似乎是有些倦怠的模样,小声试探道:“庄主?”
孟扶渊撑开眼帘,半睁着眼睛道:“找间客栈不就行了?这种事还要问我?”
路十连忙道:“是,我马上就去!”
路十一溜烟走了。
雅间里突然只剩下桌上被扫荡得差不多的美食,霍一,还有——
已经醉了的孟扶渊。
霍一知道孟扶渊不能沾酒,也特意去厨房问过,百香楼的八宝鸭里会加荷花蕊。
荷花蕊,一种有名的花酒。
于是乎霍一就点了八宝鸭。
霍一心跳陡然间变快,浑身上下的每一处皮肉都变得警觉起来,霍一知道此刻机会难得,趁着孟扶渊此刻神思迷惘,不省人事,他正好可以如觉明大师所说,去套一套孟扶渊的话。
第52章
手心微汗,霍一不由放轻了呼吸,试探地轻声唤了一句:“……扶渊?”
孟扶渊闻言也只是抬头斜斜觑了霍一一眼,一言不发。
霍一见状心中已经有了九成把握,但是为了万无一失,霍一又轻声对着面前的人唤道:“有容?”
海纳百川,有容为大。有容,是孟扶渊的字。
霍一一直记在心里,但是从来不敢直呼孟扶渊的表字,也只有顶着一张人皮面具的时候,霍一才觉得自己这样做不算冒犯,大约是多了一张面具,让人脸皮都变厚了许多。
那边孟扶渊斜靠在松木圈椅的月牙扶手上,“嗯。”
霍一问道:“我是谁?”
“你是谁?”
孟扶渊从松木圈椅上直起身,盯着霍一的脸,眨了眨眼睛,而后不屑地冷笑出声,“你是块木头。”
霍一一愣。
孟扶渊面色不太好看地继续抱怨道:“你是不解风情的蠢货。”
霍一有些啼笑皆非,正要说些什么,之间对面近在咫尺处的孟扶渊突然往前弯腰附身,双手抓住扶手作为支撑,朝着自己的方向睁大了眼睛看,看着看着又慢慢靠回卷椅上,歪头眯眼作思考状。
孟扶渊静了片刻,然后缓缓说道:“不对,我认错了,你不是子碌。”
霍一心跳乍停。
只听孟扶渊轻哼一声,用着调侃的语气继续说道:“你比他还蠢,你是那个心甘情愿眼巴巴送上门来做别人替身的燕元白。”
孟扶渊伸出一根素白的食指,指着霍一的方向,皓腕在半空中抖了抖,“不过我好心提醒你,你别再做白日大梦,我的心是子碌的,岂容你这种死皮赖脸厚颜无耻的人在一旁觊觎……”
孟扶渊的声音渐渐得变小了,像是一场倾盆大雨逐渐逼近尾声,声音清清淡淡散在雨水里,被往来的行人的布履踩碎了,孟扶渊喃喃自语,仿佛是只说给自己听的,“不过,我得不到子碌的心,你也得不到我的心,这样看来,我们倒是同是天涯沦落人,同病相怜。”
霍一蓦然间像是偷尝了还未熟透的李子,又酸又苦又涩,但是此刻根本来不及霍一过多回味。
时间紧迫,自己的座位在孟扶渊身旁,霍一将椅子转了半个圈,面对孟扶渊的方向,“看在我于庄主有过救命之恩的份上,庄主回答我一个问题可好?”
孟扶渊冷笑,“你少诓我,哪来的救命之恩?那场刺杀就是没你我们无为山庄的影卫也能解决。明明只是帮了个小忙,还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好好好,是我胡说八道,是我往自己脸上贴金。”霍一连忙改口,“看在我之前对庄主施以援手的份上,庄主回答我一个问题可好?”
孟扶渊高傲地点了点头:“讲。”
霍一盯着孟扶渊的双眸沉声问道:“庄主,什么是天命?”
孟扶渊答道:“天命,就是既定的命数。”
霍一循循善诱,继续问道:“庄主信命吗?”
“我信。”
霍一霎时垂眸不语,然后又继续问:“那庄主……就这么认命了?”
孟扶渊闻言嗤笑一声,像是在自嘲,银丝暗纹竹叶若隐若现,就像是孟扶渊唇边的笑容若有若无,“我本不认命,奈何……为天人。”
天人族。
霍一身体一僵,深思恍惚,心潮起伏,一时哑口无言。
又是天人族。
孟扶渊也不说话了,留给本就不算宽敞的雅间一片压抑又难捱的寂静,霍一半晌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孟扶渊的眉眼,修长俊逸的身形,看他散落耳边的鬓发,长袂衣裾上的暗纹。
所以……天人族留给孟扶渊的天命,是英年早逝吗?
霍一悄悄将手掌四指收拢,却抓了满掌心的空气,再松开手的同时,连空气也随风而去,掌心空空如也,什么都没留下,仿佛一次无谓的挣扎。
“是预言吧。”寂静之中,霍一低头看着手心的掌纹,忽然说道。
天人族的秘密,是预言吧?
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对方的回应,霍一抬起头来看孟扶渊,却发现对方早已阖上眼帘睡了。
霍一拿了自己圈椅上的软垫,弯腰垫在孟扶渊悬空的腰后面,又脱了身上的大袖长衫,盖在孟扶渊身上,细致地将衣领压在孟扶渊的下巴下面,然后将两截衣袂从鹅脖背后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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