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皓阁功法以刚劲闻名天下,然而过刚易折,百年过去,陵皓阁功法也到了滞塞难行,无法精进的地步,最终只能朝魔道武功的方向发展。江湖主流肉体凡胎的武功的尽头终究还是化气运气,不仅是我们陵皓阁,剩下的门派都逃不过这样的命运,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这是整个江湖不可避免的大势所在,若他们一味排斥魔道运功机理,最后只会被江湖淘汰,从此一蹶不振。”
“只不过我师尊醒悟得比众人早得多,因此他费尽心血编撰了《陵元功法》。”
半晌后,晁子轩无奈道,“其实江湖之中也不乏明白这个道理的聪明人,当年除魔之战,我师尊为了鼓舞士气,告知所有参战人员,自己有《陵元功法》这一杀手锏,让众人不必过于忧虑,最终胜利依然属于正派。”
“为了让大家信服,我师尊直言《陵元功法》的运功原理,原理和魔教武功相似,但是据我师尊传来的书信,当时在场反对的并不多,甚至有很多首肯赞同的声音。”
“这说明,有很多江湖侠士也知道如今主流武功的演化到最后无法精进,到达瓶颈,必然要走上魔教的道路。可是总要有人率先挑明这一观点,才会得来更多支持的声音。否则,大家都揣明白装糊涂,最终要走更多的弯路,是自己给自己设限。”
“我本想将借编写《陵元江湖史》的机会,逐步改变大家对魔道武功的刻板印象,可是被觉明和北圻宗上任宗主一同拦住了。”晁子轩苦笑摇头,“其实他们说的也对。”
“但凡有这个思想觉悟的,都是武功早就登峰造极,陷入滞塞境地之人,那些人一片侠肝义胆,奔赴战场,多数已经卒于除魔之战。剩下一些武功尚且未达到如此境界的侠士,根本不会理解我师尊的良苦用心。他们只知道非黑即白,痛下针砭,将魔教连带魔道武功贬低得一文不值。”
晁子轩看向孟扶渊,眼底黑沉一片,复杂情绪交织涌现,“觉明并未告诉你全部事实,他对你还是有所隐瞒,或许是他也不信,江湖多年后武功主流是魔教之术。”
“他们都不信,没有人相信,于是我多说也无益。”
“有人自诩‘举世皆醉我独醒’,却不知自己才是混沌无知之人。他们都以为我是疯言疯语,我在痴人说梦。”
晁子轩低首苦笑,视线飘忽不定,似乎又陷入沉寂许久的回忆之中,“我当时说不过那两位,只好妥协,他们的话不无道理。况且我也不愿意师尊死后被万人唾弃,我师尊干干净净地来,也要清清白白地走。于是《陵元江湖史》对于除魔大战的着墨尽量从简,模糊视线,甚至……颠倒黑白。”
第58章
倘若晁子轩所言句句属实,那沈濯暗中修炼魔教功法的谜团便迎刃而解,只是晁子轩所言究竟有无粉饰美化,偷换概念的地方?孟扶渊暂且无法下定论,但是就觉明大师的说辞和晁子轩对照来看,晁子轩口中的因果应该大部分都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往事。
然而口说无凭,最好还是有实物能证明一二,孟扶渊心道,也不知晁子轩可愿意将与沈濯有关的信物拿出来让自己琢磨?
孟扶渊心中存疑,但面上不显,只是一脸信服,恍然大悟般点头,正要再说些什么,只见忽然间一位金色长袍的弟子飞身前来,在晁子轩面前稳稳落定,而后单膝跪下。
孟扶渊见状心中暗道,晁子轩曾表明此地无闲杂人等胆敢前来打搅,大约就是领路的那几位陵皓阁弟子口中的禁地,此刻这位弟子直截了当闯进来,怕是有什么急事要报告给晁子轩。
弟子颔首,拱手道:“阁主,有人擅闯禁地,已经被我等包围。”
晁子轩原本一脸失魂落魄,然而在陵皓阁弟子闯来之时,眉眼间的情绪一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只剩五官在规规矩矩地躺在原本位置处,面无表情却是不怒自威,让人不得不心生敬畏,“带本阁主去看看。”
纵使孟扶渊识人无数,见之不由一怔,晁子轩变脸之快堪比烈阳日下骤雨——何其少见。方才晁子轩一副活泼灵动的少年模样,对自己也是亲近大胆,行事怪异不按套路出牌,导致自己险些忘了,眼前这人是江湖第一大派陵皓阁之首,是天之骄子,是万人之下,权势滔天的现任阁主,自当威严十足。
孟扶渊神思飘到九霄云外,却听晁子轩说道——
“庄主也与我一同前去吧。”
孟扶渊蓦然间回神,颔首称是,于是便紧随晁子轩脚步。
两人在陵皓阁弟子的带领下,步行出了濯缨水阁,穿过朱红曲廊,回到方才路过的影壁之处,雕砖如意门半敞开,孟扶渊定睛一看——
竟然是燕元白!
霍一此刻已被四位巡逻的陵皓阁弟子前后左右包围住,五人无声对峙,霍一注意周遭动静,似有来人,转头看去,正好与孟扶渊四目相对。
晁子轩双手背在身后,顶一张稚气未脱的弱冠少年的面庞,做派却是老成熟练,“我从未见过你,看你面生,你是陵皓阁的客人?”
霍一答道:“是。”
“那你入派之时,接待你的弟子应该有告知你,陵皓阁并不是随处都可去的,陵皓阁内有禁地。”晁子轩特意顿了一下,留下一片难捱的死寂,以达到强调的目的,而后才语气冰冷,缓缓说道,“我这人脾性阴晴不定,你说我随心所欲也好,说我肆意而为也好,但我既然为陵皓阁阁主,也明白无礼不立江湖,所以待人处事我也都做到礼貌客气,只是唯有一点,对方不能触碰我的底线——”
“可你擅自闯入我划下的禁地。”
孟扶渊闻言心中思量,这里果真是禁地,恐怕还与前任阁主沈濯息息相关,方才晁子轩还是亲自带自己进去的,说到底还是拖自己长相和神骨的福,让对方睹人思人,不然就晁子轩这副不愿意他人闯入故居的做派,想从他口中问一些关于沈濯的旧事怕是难于上青天,此行反倒一无所获了。
只听晁子轩接着厉声说道:“此处是我师尊故居,一百五十年前除魔大战,他赤胆丹心,引领正派取得胜利,最终乘风化羽去了天上人间,我不愿有无关人士前来踏足,叨扰他清净。要知道,若是是陵皓阁弟子,我此刻已经派人将你扔去思过崖,忍受万年玄冰之苦了。”
霍一急忙道:“阁主还请勿责怪,我是在石桥尽头发现庄主的信物,担心庄主安危,因此不小心误闯禁地,还请阁主恕罪。”
语罢,霍一摊开掌心,只见手心之上静静躺一枚精巧的袖箭,其形制是孟扶渊平日里常用的样子。
孟扶渊只看一眼,便心如明镜,是自己无意间掉下的。孟扶渊准备独自游览陵皓阁之前并未通知众影卫,他不愿意引出太大阵仗,自然更不会知会燕元白。
所以燕元白是发现自己并不在客房,便前来找寻?
见霍一将情理搬出,晁子轩并不吃这一套,反倒沉声道:“那这位大侠还真是小看我们陵皓阁了,我们怎么会让扶渊处于危险境地?”
听闻“扶渊”二字,霍一陡然眉心一跳,陵皓阁阁主什么时候与庄主这么亲近了?
霍一来不及多思,只能兀自道:“阁主恕罪。”
晁子轩冷笑,难心耗尽,对周围的陵皓阁弟子吩咐,“将这人赶出去。”
四名金衣弟子闻言蓦然间齐齐围上去,霍一一时间手足无措,陵皓阁是除魔大战之中关键的一环,所以他自然不会傻到和晁子轩对着干,可是若就这样顺对方的意思来,自己被赶出陵皓阁,岂不是就此和庄主分离?那之间诸多努力不就尽数付之东流了?
孟扶渊本就不太接纳燕元白的身份,此次分离,下次重逢庄主怕是要等到猴年马月,霍一并不愿这样的情形发生,不由暗自懊恼自责,不该因为一枚袖箭而草木皆兵,杯弓蛇影,以为庄主遭遇不测,擅入禁地,只是再后悔也无用,需得想出一个两全的方法来。
既然此处是禁地,按理说应该只能阁主一人进入,可是方才庄主是和阁主一同从禁地里走到这如意大门前,也就是说庄主入禁地是得到阁主的允许的,再者方才听阁主唤庄主“扶渊”,甚是亲昵,霍一垂眸,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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