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主?!”霍一疑惑难解,虽然孟扶渊此举正好合自己心意,总觉得孟扶渊今日有些反常,“庄主……为何突然改了主意?”
孟扶渊指尖无聊地把玩着蚕丝被的布料,抬起头打量对面人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不自禁地嗤笑一声,“这不是正合你心意吗?怎么这个时候,燕大侠又摆出一副怅然若失,迷惘疑惑的模样来?”
霍一依然愣愣地看着孟扶渊。
孟扶渊见状反倒勾唇笑了起来,“我乃一派之首,堂堂无为山庄庄主,既然我心悦之人对我无非分之想,难道我还要放下身段尊严,死缠烂打吗?天涯何处无芳草,我难道要吊死在他一棵树上吗?我与你甚是投缘,你多次救我于水深火热,千钧一发之际,难道我的心是铁做的,因那人一叶障目,从此再也看不进他人的好了吗?”
霍一心道,原来是这样,他还以为……
孟扶渊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再者,燕少侠丰神俊朗,武功高强,颇具一代侠客风范,体贴备至,无微不至,待我甚好,燕少侠一腔诚意日月可鉴,我也可见。精诚所至,于是金石为开。”
“你说,我所言是不是句句在理?”
背对余晖,孟扶渊的发丝都闪烁浮金,肤白胜雪,唇角带笑看似温润如玉,心里却花花肠子弯弯绕绕一大堆,霍一腹诽,自己若是拒绝,孟扶渊指不定借助这次机会再赶一次人,孟扶渊可是什么都做的出来,另外他若想以燕元白的身份留在孟扶渊身边,总要有一个合理的借口。
即便,这可能并不是借口,而是只敢于阴暗处滋长的痴念。
“算数。”霍一答道。
孟扶渊颇为满意地点头,然后也不再多言,躺下,示意自己要小憩片刻。
霍一不敢多留,怕惊扰孟扶渊浅眠,手端空药碗出来了,仲秋的风依然寒冷,可是胸膛那一处滚烫,剧烈地跳动,心潮起伏,百般滋味涌上心头,似甘似涩,或喜或忧。
当时为了强行留在孟扶渊身边,霍一并未多想细想,这个“借口”后来会牵扯出斩不断的纠葛。那时他只想用一个折中的法子,名正言顺地守候庄主一生,护庄主周全,可真到了孟扶渊愿意接纳“燕元白”时,他不胜欣喜却隐隐怅然若失。
孟扶渊转变得那样快。
快到他还不知道怎么为自己的贪恋找个看似天衣无缝的理由,来缓和自己内心的愧怍冒犯之感,更不知道日后如何面对与自己“情投意合”的孟扶渊。
谎言终有一日会重现于朗朗乾坤,他不该这样。
他不该肖想觊觎无为山庄庄主,不只是因为孟老庄主的命令。
明二府邸里一棵桑树涨势正盛,霍一望着院子里苍翠欲滴的簇簇叶片,忽而想到盛夏之日,蚕食桑叶,好是餍足,最后依然落得作茧自缚的下场。
第65章
天蒙蒙亮,透出一抹暗淡青灰。
孟扶渊醒的早,于是将所有影卫召集在正厅里,燕元白也在。
之前孟扶渊设计晁子轩之时,吩咐众影卫假借游玩的名义,将重要的物品暗中转移出来,又让明二在陵皓阁不远处的街巷里接应自己,影卫们依言行事,却不知道其中缘由,想来也不会理解,自己为何会从向来和无为山庄交好的陵皓阁逃出来。
但孟扶渊无意解释。
孟扶渊是故意的,他有心隐瞒了自己的计划,只有燕元白知道的多一些,但燕元白也仅仅知晓晁子轩想为沈濯招魂一事,其他的一概不知。包括之前,觉明和晁子轩关于除魔之战的说辞,孟扶渊知道后也只是写信传给汴清予,对影卫等人闭口不提。
近些日子里扑朔迷离的线索接二连三地来,哪些真实可信,哪些是用来混淆视听?孟扶渊自己费尽心神也想不明白,但是孟扶渊不会因为线索一多,就将最开始的端倪抛之脑后。
无为山庄里还藏匿一位蔚楚歌的人。
思及此,孟扶渊忽而觉得仿佛自己身边埋葬一颗随时都有可能爆炸的炸药,一着不慎,粉身碎骨。
至于之前查赤焰帮一事,孟扶渊并没有对影卫有所隐瞒,一是因为孟扶渊确实需要影卫们的合作,二是北圻宗赤焰帮一案,背后指向的是魔教中人,那是天权派和天枢派共同的敌人,也就是说,在这件事上,蔚楚歌和汴清予有共同的立场,所以暂时不用担心蔚楚歌会从中作梗。
可是蒲州赤焰帮总部灭门一案,凶手是否为魔教余孽尚且不能妄下定论,这一事背后是否会牵扯出蔚汴两人的夺权之争,更是无法断言。
孟扶渊坐于正厅中央的南官帽椅上,前日落水一事,孟扶渊现在头还有些昏沉发烫,双颊透出异样的绯红,“此次召集大家于此地,只想说明一件事,我们明日启程去徐州。”
“徐州的人脉网我记得是十七负责。”孟扶渊将视线投向十七,“十七,我要你先行一步,今日午时启程,安顿住处。徐州因除魔之战而落败不堪,江湖之中大门派都不愿意染指,更不愿在徐州发展势力,因此我们前去也没有可以投靠拜访的大门派。”
十七颔首,“是,属下遵命。”
“其余之人,包括燕大侠,我们比十七迟一日动身。我此行是想亲临徐州除魔之战的遗址,路途凶险,大家万万小心。”
众人:“是。”
孟扶渊虚挥手,示意影卫们可以退下。
傅八已经脚底抹油地跑了,然而一向和傅八臭味相投的陆九却立于原地,看向孟扶渊,“庄主如何想到要去徐州一探究竟?”
杨七本来也正要离去,忽然顿住脚步,转身看向陆九。
孟扶渊静默片刻,垂眸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才解释道:“是为了查一查当年除魔之战的惨况与在下落不明的《陵元功法》。”
陆九又问:“庄主怎会突然想到这一条路?”
孟扶渊掀开眼帘,手指摩挲着袂口处凸起的刺绣花纹,“你很好奇?”
“那是当然。”陆九双目放光连忙道,“徐州一战结束后,许多人都想去遗址处查探一番,有些人是听闻前任陵皓阁阁主沈濯那本天下无敌的《陵元功法》也遗留在战场上,有些人则是好奇那场大战上发生的故事,也有想亲眼见一见魔教教主尸首的,然而大家都无果而返,因为根本就找不到当年魔教教主姬鸿意,和陵皓阁阁主沈濯身死之前对峙的地方。”
“庄主突然前往徐州,是不是有什么重大发现?比如说,明确遗址确切的位置?”
孟扶渊又噤声许久,久到凸起的花纹快要被指腹给磨平了,他才回答道:“是。我近日得到消息,除魔大战的遗址之所以百年来无人成功找寻,是因为遗址外布有迷阵,而这迷阵,是我父亲当年亲手所设,世上几乎无人能解。”
“原来如此!”陆九大惊,又奇道,“那庄主又是如何得到这个如此隐秘的线索?”
孟扶渊闻言却是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身,“陆九,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气氛一时间将至冰点,孟扶渊不说话,只是无声凝望陆九,留下一段难捱的死寂般的静默。
孟扶渊和善可亲之时,谁都不会将他看成万人之上的无为山庄庄主,只当他是平易近人,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可是当他想无声地强调自己的身份之时,自有让人胆战心惊的威压。
陆九霎时哑然,也发觉自己逾矩了。
嘴角堆砌出讨好的笑容,陆九企图缓和僵滞的气氛,“是属下不知分寸,庄主您也熟知属下的脾性,属下向来没大没小,不知分寸,爱问东问西地瞎打听,属下以后一定管住自己的嘴,庄主恕罪,庄主恕罪。”
孟扶渊颔首表示知晓,看样子是打算暂且揭过此事不谈。
陆九这才松一口气,讪讪地笑,却是再也不敢问了,步履都放得极轻,生怕重一些就会让孟扶渊的注意力又回重归自己身上。
悄然退出正厅,陆九将门阖上,一转身,却发现杨七面无表情地站在自己身后咫尺之处。
“……小七?”
杨七盯住陆九的双目,面上没有多余的神色,一如既往地冷清,“你近日里疑问怎么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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