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雨佳只能作罢。
等到莫沅桃和徐素梅站在一处去,正在低声说话后,康雨佳也抓着郑云秀说,“为何不跟上去?我等都跟了一路,在这里作罢,岂不是浪费?”
郑云秀紧蹙眉头,“方才跟着,是想知道莫沅桃和他是怎么认识的。可是如今局面这么乱,我们就带着一个侍女,跟上去……你跟上去要作甚?方才还有莫沅桃做幌子,可以说是跟着小姐妹走动,可如今呢?难道你要说,殿下,我等只是想知道您接下来的举动?”她的声音透着冷漠的嘲讽。
“别开顽笑了,他可是大皇子。你以为皇家里走出来的人,能有谁是简单的?”
今日大皇子出现在这里,肯定有事!
只是郑云秀如今还猜不出来,此事,到底跟眼下的局势有没有关系。
大皇子出了山寺,带着两个家丁一路往山腰去。
他小小年纪,今日走的路程不算短,可是那小短腿却仍然没有停歇,仿佛半点都不将劳累放在心上。
身后的家丁低声说道“殿下,奴婢带着您赶路可好,会快一些。”
大皇子的小身子僵直了一瞬,淡淡说道“可。”
两道身影掠过山林,快速朝着山下飞跃。
等到大皇子堪堪停下时,他正好看到一队人马匆匆撤了出来,呼啦啦的,老太医和御医等人就围了上去,一个个神色肃然,像是面临着异常恐怖的绝境。那奇怪的气氛仿佛也影响了左近,分明那些士兵的模样都甚是干净,没遭遇什么艰难险阻,却一个个都冷漠异常,透着诡谲的死气。
蓦然,大皇子的眼神定住,死死盯着一个浑身浴血的男人。
他的墨发披肩,像是在乱事中凌乱了束发,显得落拓不羁,身上干涸的血迹足以看得出来方才他们遭遇了怎样的危险。大皇子的视线缓缓上移,落在莫惊春那张染血的俊秀面容,那一贯温和的面孔上透着难以言喻的沉寂。
一瞬间,大皇子仿若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生机。
倏地,莫惊春像是觉察到了大皇子的注视,猛地朝他的方向看去。
犀利的视线仿若扎破肉体。
大皇子的心砰砰直跳。
不,他看错了。
他刚才以为,那是一具空壳,已然失却了所有的灵气。
可如今来看却是截然相反。
此刻的莫惊春,犹如一把蒙尘许久的剑。
乍然出鞘,几乎刺破人眼。
莫惊春看着大皇子的眼神有些莫名,哑声说道“大皇子,可有受伤?”
大皇子抿唇,“我只是遵从了陛下的吩咐,在这谭庆山上走了一遭。”
莫惊春敛眉,缓缓颔首,“是了,这是有些危险、但也是最好阻止的办法。”他重新看向那聚集着所有御医的方向。
大皇子奇怪地偏头,看着莫惊春,“他快死了,你不担心吗?”
这个“他”究竟是谁,莫惊春和大皇子心知肚明。
尽管大皇子并没有亲眼目睹那个被送过来的人究竟是谁,可是能够调动那么多御医、尤其是为首的人是老太医的人,唯独只有一人。
正始帝。
受伤濒死的人,是正始帝。
莫惊春和陛下的关系暧昧,不管他们究竟是何种关联,但如今陛下即将死去,为何莫惊春还能如此冷静?
莫惊春平静地说道“即便我歇斯底里,陛下便能恢复过来吗?”
大皇子注视着莫惊春那平静得有些诡异的神情,慢慢摇头。
“那很好,”莫惊春颔首,“殿下已经清楚,冷静处理世事,这才是稳住朝纲的第一要义。”
莫惊春只最后再看了一眼正始帝抢救的方向,而后直起身来,“马敏,柳长宁柳存剑,刘昊,德百……”他一一叫出了如今在场的重要人物,包括了大皇子前去议事。
第一桩事情,便是封锁谭庆山。
马敏的脸色微变,“如果封锁谭庆山的话,届时要如何跟朝臣解释?”这谭庆山上可还有无数勋贵世家,就此封锁的话,那要如何确保他们不起反抗?
莫惊春淡漠说道“为何要解释?”
他的视线冰冷地盯着马敏,“陛下受袭,算不算一个合理的解释?”
马敏从莫惊春的身上感觉到了一种另类的威胁。
他分明是冷静的。
却如同惊涛骇浪的大海,看似平静的表面下,不过是强硬压抑着暴起的风浪。
一旦觉察到那种险些掀开的浪潮,马敏心头抗拒的想法就稍少了些,理智地说道“依着京郊大营的兵力,想要封锁谭庆山,戒严京城不是问题。但是,莫尚书,即便有着陛下的口谕在,卑职会听从您的命令,可是朝堂百官,文武大臣,却未必会乖乖听话。”
他看了眼坐在边上的刘昊和德百等人,还有这些在陛下跟前伺候的老人。
他们会听从莫惊春的号令吗?
柳长宁欠身说道“陛下曾有令,若是有任何意外,宫中宿卫的指挥权暂时交托到莫尚书的手上。”柳存剑大刀阔斧地坐在他的身旁,没有说话,显然也是相同的态度。
刘昊的眼底有着悲痛,面上却是平静。
“宫中有太后负责,若是莫尚书有令,也无一不从。”
马敏听着这两人的表态,登时一头雾水,有些茫然。这不是疯了吗?危险时刻行危险之事,可为何所有的权力都交托到莫惊春身上,倘若……
那不是完犊子了吗?
莫惊春的神色不变,眼神死寂,像是刚才的表态都是理所应当,漠然说道“我身上有一枚太祖令,要在陛下清醒前把握住朝廷,再有许伯衡等人协助,应当可行。”
“什么!”
马敏脱口而出。
太祖令?
…
许伯衡匆匆入宫的时候,朝服上的扣子都没有对准,冠帽有点歪,就连靴子都穿少了一只袜子,这可实在是他这些年来从未有过的失态。可是当许伯衡赶到长乐宫时,却发现除开他之外,薛成,彭怀远,焦连安等人却一个一个比他还要狼狈。
好歹他是衣冠整齐,薛成却是跑掉了一只鞋,还是刚刚内侍匆匆取来,给他换上的。
长乐宫内,灯火通明。
璀璨的琉璃灯挂在屋角,底下的烛光摇曳,伴着冬日的风雪,一时间摇晃的光亮不定,明明灭灭,拖着诡谲的长影。沉默的内侍女官来往进出,并有十来个御医挤在殿内,那整个殿内充满了人,却鸦雀无声的荒谬感爬升时,任是谁都心中没底。
不多时,一身狼狈的莫惊春从偏殿步来。
他的左胳膊被绷带束缚,如今正挂在脖子上,右手的布条从手腕绑到胳膊,嘴角的伤势刚上了伤,就连脖子也围着两圈,还渗着暗红的血。
这面上能看到的地方都包裹得如此,更别说衣裳底下的伤势更是危险,已经不知上了多少药物,浑身都是草药的味道。
即便许伯衡在来前,便已经被透露过其中的危险,但此时此刻,还是流露出震惊的神色,“子卿,这是……”
莫惊春“陛下在谭庆山遇袭,如今还未清醒。我已经让京郊大营的马敏封锁了谭庆山。陛下昏迷前,将一应事务交托到我与内阁手中,还望许阁老助我。”他朝着许伯衡长身一礼,惊得他几步上前,扶住了莫惊春。
莫惊春吐露的话语如同激起千层浪,不论是许伯衡还是内阁,都未必能适应。
可是薛成沉默了片刻,忽而说道“莫尚书腰间所带,可是太祖令。”
莫惊春将那块铁牌顺手摘了下来,手掌托着它,沉稳说道“确实如此。”
许伯衡和薛成面面相觑,便听到许伯衡说道“子卿派人封锁谭庆山,却是为何?难道凶手还藏在谭庆山中?”
莫惊春摇头,“动手行凶的人,已经被马敏抓到,主犯者,在陛下昏迷前,就已经亲手处死。如今还剩下几个残留下来的活口,从他们口中或许可以逼问出事实的真相。不过与他们一处的林氏林欢还活着,他的口供,也有一定效用。”
站在最后面的薛青紧皱眉头,“林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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