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雨佳出事,确实让人意外。
和那件事有关的人,不管是在世家内,还是那些在天牢里的人,其实明里暗里都已经被处决。至少在郑家内,郑天河已经确保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此事。
这是为了隐秘,也是为了承诺。
不管正始帝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们接到暗示,各退一步后,勉强算是相安无事。之前挑拨着莫惊春和朝官的行为也暂时停了下来,免得惹得陛下不高兴。
毕竟……
眼下正始帝不动,是另有打算,却不是真的动不得!
郑天河长长出了口气,感觉手指即便是抱着暖炉,还是非常冰冷。
他的身体自打出生就不太好,尤其是冬天更是得呆在屋内,严重的时候,甚至起不来身,就准备一脚踏入阎罗王殿。
这些年,郑天河能活到现在,除了良医好药温养外,正是因为他能屈能伸,知道命的宝贵。
不然,就跟那林氏……
想到这里,郑天河的脸色也忍不住阴沉下来。
郑家,其实算不上特别出名的世家。
颍川林氏的名头,更在他们之前。
从前,林御史等人在朝中也算是辉煌。可是不到几年,经过这两次清洗,这林德喜和林德明两兄弟,倒是都前后脚没了。
而且帝王采取的手段和措施非常正当,想要找出破绽,也不容易。
在失去了林德喜林德明后,林家想要再起复,可就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
郑天河想了想,“我记得那一日,康雨佳出事后,听闻康家在私下有找人去验尸,呵呵,结果如何?”这不是世家会承认的事,也不文雅,所以康家在明面上,是绝对不会承认此事的。
那人低声说道“结果出来了,确实是被溺死的。”
“溺死,而不是冻死?”郑天河蹙眉说道。
“是的。”
那溺死,可就不一定……
郑天河不是不能理解康家的憋屈。
毕竟康家这一代,就只剩下康雨佳这么个女儿,儿子倒是还有,但都是扶不起的烂泥。
他们原本是打算给康雨佳好好挑选,让她能有个好人家,在以后,多少还能够帮衬到康家。不过,这也是康家家主一人的艰苦,他的兄弟倒是有不少杰出的后辈,正在蠢蠢欲动,欲要谋求家主的位置,也难怪眼下的康家会有些乱。
“焦氏不会插手这些事情,我看不出他干预的可能。而且他顶着压力在那个时间开宴,多少是为了善堂。这倒是焦氏的风格……只是这募捐的东西倒是有趣……康雨佳是意外撞见了什么人?”
郑天河的想法异常跳跃,短短的时间,他就已经联想到了几个可能,不过这些都无法得到验证,尤其是康家的事情,谁也无法保证继续查下去,会不会跟他们自己有关。
所以郑天河并不打算掺和康家的追查,甚至打算和那几个蠢货切割,免得继续被他们拖下水。
“除了这两桩,应该没有别的事情了吧?”郑天河的脸色已经平静下来,那语气像是认定已经没有其他的事了。
那人欠身,“还有一桩,是跟五娘有关。”
郑云秀,就是郑家五娘。
郑天河不自觉改变了一下姿势,沉声说道“什么事?”这个人是被他派出去查相关特定的东西,那他回禀的事情,只可能和这些有关。
可郑云秀,又是怎么跟这些东西扯上关系的?
“五娘在康雨佳去世后,表现一直有些奇怪。起初是以为,五娘和康雨佳的关系很好,所以才会心情激荡,情绪低落。但是昨日,却看到五娘偷偷外出,在城外给两人烧纸。”
两人?
郑天河低声说道,“不是只有一个?”
毕竟,只有一个康雨佳。
“除了康雨佳以外,另外一人,是曹刘。”
郑天河沉静地看着那个人,像是在消化他刚刚说的东西,然后不自觉地移开眼神,盯着门口的位置。
“先去外面等着,”郑天河叹了口气,“把管事给我叫进来。”
“是。”
这人退出去后,守在外面的管事立刻就走进来,欠身说道,“郎君,有何吩咐?”他身后,那扇门警惕地关上了。
郑天河的脸色沉闷,“将刚才那人杀了,然后,再将五娘叫过来。”
那个管事欠了欠身,没有说话,转身就走。
…
郑云秀睡眼惺忪地跟在管事身后,几个侍女包围着她,提着灯笼,更是在小心谨慎着路上的情况。虽然白日里都扫过雪了,可是这开春的时节,并没有立刻化雪,晚上还飘落了雪花,将道上遮盖得看不分明。
这大晚上的,也不好叫那些侍从去扫雪,只能踩着厚厚的雪层,一步步往这最中间地正院走去。
郑云秀的侍女扶住她,“五娘,这地上的雪滑,可莫要走了心。”
本来就困顿不已的郑云秀只能勉强提起心神。
她本来就已经睡下了,再被匆匆叫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发蒙的,只能任由着侍女匆匆打扮,然后搀扶着出来。
这些时日,郑云秀总是睡不安稳,侍女时常能够听到女郎在半夜尖叫着醒来的惨叫,不得不在屋内多留了两个人,就是害怕没留神出了事。
等走到了父亲的正院外,郑云秀才算是勉强打起了精神,迈开步伐往里面走。
她不经意地打量了一下院内的情况,忽而眼神微顿,在灯笼的照耀下,雪地都反射着莹莹的光,可是在这院落里,唯独有一处,却像是深沉的黑,又或者……是暗沉的红,有点像是,有点像是……
郑云秀刚要再看下去,就听到管事有意无意地说道“五娘,小心这边。”他往前走了一步,然后扶着郑云秀往边上走,像是要避开太厚的雪层。
只是这么一动,管家就轻而易举地挡住了那诡异的痕迹。
郑云秀的心里有些茫然,在这管事凑上来时,她敏锐地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那就像是……
血味。
郑云秀认得这个管家,他是父亲身边最得信任的人之一。
为什么他的身上会有血腥味?为什么刚才雪地上,会有那样奇怪的痕迹,难道,刚才在这里,有人被……
那父亲为什么要叫她?
郑云秀后知后觉地想到这一点,脸色蓦然发白。
“到了。”
管家适时笑了笑,往后退了一步,“请五娘进去罢。”
郑云秀立在那里,手指忍不住要痉挛得颤抖,沉沉呼吸了一下,这才慢慢推开了门,然后对上正大刀阔斧坐在堂内的郑天河。
她的心头一颤,下意识地走了进去。
管家就在后面,缓缓地将门给带上。
半个时辰后,郑云秀苍白着一张小脸走出来,似乎还能够听到父亲刚才的话。
那些话缭绕徘徊在郑云秀的耳边,像是要将她拖进深渊!
“等事情告一段落,为父就会将你送进家寺,你就在其中好好忏悔。”
郑天河说话的声音不高不低,却一下子毁掉了郑云秀所有的指望。
就在半个时辰前,郑云秀还是那个能够给家里,能够让整个家族抬起头来的贵女,甚至能够面见太后,有可能成为郑家身家最是优越的女子……可是眨眼间,她就一下子从云端跌落泥里,甚至还要面临着极其恐怖的境遇。
家庙……
这对于郑家女来说,无疑是一个比死还不如的地方。
郑云秀飘魂般走着,眼角余光无意识地看向刚才觉得奇怪的地方……那一处雪地上,已经没有任何痕迹。
就像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就也什么都不存在。
郑云秀哭也似地扯了扯脸皮,自言自语地说道“怎么可能……会什么都不发生?”
康雨佳是第三个。
而她,郑云秀,则是第四个。
她们,都和曹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在此之前,她们或许都不晓得,可是在之后,郑云秀怎么可能猜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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