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惊春紧蹙眉头, 秦王要见他的目的,是为了陛下。
莫惊春“陛下,您被骗了。”
正始帝“胡说。”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然后扫了一眼已经力颓,说不出话来的秦王, 大手抵在莫惊春的肩膀上往外推, “夫子既然问不出什么,那还是先行离开罢。”力气不小, 但力道轻柔。
陛下的模样就像是在哄骗小孩。
莫惊春想。
“陛下这话也是胡言, 谁说臣问不出来?”
正始帝微怔,就看莫惊春看向秦王,“秦王殿下,若臣猜得不错, 您要的不是皇位, 而是要让陛下成为您所臆想的暴君。”
即便是在对秦王说话的时候, 莫惊春的语气依旧矜持有礼, 只是语气稍冷。
“不过这点, 您却是错了。”莫惊春冷淡地说道, “陛下不会是暴君, 他是明君,一个有心的明君。至于您,既无法承担失败,便是弱者。如您这样的人,还是不要在陛下面前大放厥词了。”
话罢,他欠了欠身,往后退了几步,将空间留给他们两人。
莫惊春没有留意到,陛下的眼神久久地凝望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尽头,方才移开,落到秦王身上。
正始帝的表情异常可怕。
莫惊春出去的时候,薛青就站在外面的尽头。
莫惊春不紧不慢地步了过去,“秦王的目的不是我,是陛下。他猜到了陛下不会见他,所以才故意这么做。”
薛青没有问为何莫惊春来了,就一定能引出陛下,他只是平静地说道“在你进去后,陛下就来了。”
几乎是前后脚的功夫。
莫惊春“我和秦王没说什么,不过秦王应当是憎恶自身的境遇,方才迁怒陛下。他要的,并非皇位。”
秦王都这么老了,他要皇位也坐不稳多久。
但他要的是更加恐怖的事情,他想要的是推翻公冶启的皇位,却丝毫不加考虑之后的继承。
他要的,是覆灭。
所以,秦王绝不可能只有自己就冒然出手,必定还留有后招。
薛青对上莫惊春的眼,露出微笑的神色。他的笑容有点温暖,却莫名让人打了寒颤。
“对陛下来说,没什么比这更为期待的事情了。”
莫惊春默然,有些头疼。
薛青的话没错。
他跟着薛青往外走,并没有回头。
正始帝不来,是因为太后。
太后不希望正始帝背负弑亲的罪名,她清楚地看到了那一日正始帝所流露出来的嗜杀,那是欲要亲自动手的疯狂。
面对太后时,正始帝退让了。
但是他最终还是因为莫惊春的出现,再度露面。
在亲眼看到陛下跟秦王碰面的时候,莫惊春就知道秦王活不了了。
按理说,莫惊春应该回去阻止陛下,至少如同太后所想的那样,阻止秦王死在正始帝的手里……但是莫惊春没这么做。
他不仅没这么做,反而跟薛青一起不紧不慢地离开。
薛青就像是半点都不关注那牢房要发生的事情,反而说起了别的,“《云生集》的归属还未确定,不过听说,已经有人为了这东西开出了极其昂贵的价格。”薛青本来就是大理寺卿,莫惊春没想到这种三教九流的事情,他也清楚得很。
莫惊春“开出再高的价格又有何用?如今想要这东西的,可不是靠钱就能得到的。”
尤其是孟怀王妃到了京城后,这无声的争夺已经变得更为激烈。
莫惊春敛眉,缓步走在漆黑的甬道内。
有薛青在,这些狱卒压根不敢说话,只是默默地注视着跟在大理寺卿身旁的勇士。
薛青不是个坏上官,可谁都不敢在他身边靠拢。莫惊春却仿佛没有感觉到这无声的威势,反而侧过头来,跟薛青说道“听说大理寺卿府上,刚多了一位小女郎?”
薛青的脸色温和了一瞬,淡淡地说道“是。”
薛青已经有了一个儿子,可是对比起小郎君,他似乎更期待一个小小姑娘。等孩子出生的那一日,一直喜怒不露于表的薛青将阖府上下都奖赏了一遍,然后在上朝的时候,他给遇到的每一个同僚都再说了一遍。
如此傻呵呵的呆父亲形象,着实让众人实在诧异。
莫惊春没赶上那样的盛况,但是也听说了这件事。
两位官员一边朝外走,一边在讲育儿经,倒是将这寂静肃穆的牢狱变得温和了起来。
等莫惊春离开后,薛青站在门口稍等了片刻,脸上的柔和变得冷寂,那扭头的瞬间,肃杀的木然让人心生畏惧。
薛青转身朝着刚才来的路继续走。
他的速度不慢,比刚才更快地回去,等抵达秦王的牢狱外后,薛青已经能够闻到扑面而来的血气。
薛青站在外面扬声说道“秦王府已经彻查完毕,正在追查秦王这些年跟朝臣权贵的联系,不过眼下还需要一点时间。袁鹤鸣那里已经将历年的情况全部都整理出来,柳存剑……”
他的声音不高,其实也算不得冷。
一点点说完后,薛青就站在那里不动了。
牢狱内,像是只有重复的肉体鞭打声,非常沉闷,甚至有些恐怖。
在莫惊春进去前,那里还是毫无任何刑具的摆设,可是从正始帝步过来的小小空间里,却是摆放了无数诡异凶残的器具。
这便是莫惊春所不知道的事情了。
等到牢房内沉闷的声音消失后,良久,正始帝才缓慢从里面步了出来,与此同时,肃杀疯狂的杀意扑面而来,帝王的衣服沾满了血红,当然,也还有一些不着痕迹,却是异常可怖的肉泥。
即便是薛青,也绝对不想知道这些东西究竟成形的。
正始帝不疾不徐地说道“很好,一切照旧。”
他一边朝外走,一边优雅地取着手帕擦拭身上的血痕,可是那溅落的血色实在太多,即便陛下多番擦拭,可不过是再给身后丢下少许染满血色的手帕。
可是帝王并不在意。
他只是仔细地清理了手指跟脸上的血红,这才说道“夫子呢?”
薛青欠了欠身,“宗正卿已经回去,不过在临走前,他让臣给陛下捎一句话。”
“哦?”正始帝的声音微扬,这听起来便是愉悦,“是什么?”
“宗正卿说,顽够了,就该收手了。”
正始帝微讶,听着薛青捎带的话,脸色却是愈发的欢愉喜悦,仿佛就连眼角都变得艳丽发红,在这寂静肃穆的牢狱内张扬出一种扭曲的美丽,“哈哈哈哈哈——”
他也笑了起来。
但是正始帝的笑声可比秦王要爽朗得多。
“夫子这么说,怎能不听呢?”
帝王的脚步甚至有点极致的雀跃,就像是……刚刚释放完后,禁不住身体还留有的冲动,举手投足间,仍然带着外放的疯狂。
正始帝便这样一边哼着不成调的曲儿,一边步往幽暗牢狱内唯一的出口。
而最为最近的一个听众,薛青面无表情。
他半点受宠若惊的感觉都没有,只想赶紧下值。
家里的乖乖女儿还在等着他呢!
…
莫府。
在“阿正”刚离开的前几天,桃娘还有点想念他。
毕竟在莫府上,她一直是最小的那个。
当然,在多了安娘后,最小的变成了安娘。可是安娘还不会走,每天出入都是靠着嬷嬷在抱,也还未到能跟着他们顽的年纪,这样一来,到处走还被到处宠的桃娘,确实是头一回这么近距离地看到比她还小的孩子。
而且还是她能一手抱起来的小孩!
再加上阿正看起来脆弱又可怜,桃娘偶尔还会担心他回去后受欺负。
但是桃娘每日的事情也很多,除了要去探望长辈外,还得跟着西席和女夫子学习,再加上一些手帕交的来往,将桃娘的时间占得满满的,只在偶尔跟在阿耶身后转悠时,才有空想起还有这么个人。
“阿耶,阿正家里是作甚么的?”
桃娘在画完画后,高兴地拿给莫惊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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