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一张较高的凳子上,正盯着正始帝脖颈处的一丝红痕。
手上的动作没停下来,但是莫惊春在思忖着。
正始帝只有在发疯的情况下,才会无暇管顾自身的防御。
也即是,陛下只有在几乎失控的时候,才会那般放肆,也才会在如此要害的地方留下小小的伤口。
莫惊春都可以想象得到,如果他回避不及时的话,这道小小的红痕就会变作多么危险的伤口,割开陛下的血脉,流淌着刺眼鲜红的血液。
正始帝来前,做了什么?
莫惊春没有细想,但如果去猜,也未必猜不到。
莫惊春叹了口气,让陛下的脑袋靠在木桶边缘,然后下了凳子,弯腰舀起放在边上的温水,一下下冲洗着陛下的墨发,“就非得要如此?”他平静地说道,声音里的抗拒和数落之意。并非不明显。
正始帝没有睁开眼,“寡人没有下令。”
这和莫惊春要说的事情,那可是天差地别。
哗啦——
哗啦——
难以用肉眼觉察的淡红色融入冲刷下来的水流。
“臣说的是,您亲自动手的事情。”
正始帝“夫子应当清楚,当然得是自己亲自动手,才是真正的报仇雪恨。”他漫不经心地说道,闭着眼的脸上,露出略显凶残的表情。
哗啦——
他从木桶里坐起来,然后抓着莫惊春的胳膊,将他也扯入了木桶里。
猝不及防之下,莫惊春的眼睛几乎睁不开,只感觉到陛下趴在他的肩膀上,笑嘻嘻地说道,“可我很听话。”他低下头咬住莫惊春的肩膀,含糊不清地说道,“夫子难道不可怜可怜我吗?”
莫惊春未必猜到他做了什么,但肯定猜得出来,陛下这一身血红,肯定不是什么正当的事情。
莫惊春“……”这样都还算听话,那世上就没有人叛逆了。
莫惊春在心里没好气地腹诽,却又深深叹了口气。
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今天晚上,他还没想到那里去,就突然闷哼了一声。
一下子抓住了陛下的手,力求严肃地说道,“陛下,您这是在作甚?”莫惊春的那只手,被陛下的另一只手给扒拉下来,然后顺着水面往下。
“您说呢?”
陛下用力地舔过莫惊春的耳根。
那里已经够红,正始帝巴不得让其更加鲜艳欲滴,恨不得直接咬下来。
莫惊春的呼吸急促了几分,到底是默许了正始帝淫邪的动作,只是间或的闷哼声和水波的摇曳,到底是一下下拍打着木桶的边沿,发出难以掩饰的动静。
…
“女郎,天大的好事。”
天光破晓,陈文秀正懒散地躺在床上,还没来得及爬起来的时候,柳红的声音就从窗外传来,第二声响起来的时候,她已经悍然地穿透了木门,然后走到了陈文秀的床边。
陈文秀懒洋洋地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又慢吞吞地缩回来,“柳红,劳烦你告诉我,你这张死鱼眼上,哪里体现出天大的好事这五个大字?”
柳红面不改色地说道“您这是在攻击婢子,您不能因为婢子的情绪较少,就认为婢子是死鱼。”
陈文秀想说死鱼眼不是那个意思,但是认真一想,她也不知道死鱼眼是什么意思,就习惯性地脱口而出了……大概是真的攻击了?
为了以示歉意,陈文秀慢吞吞地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被褥,“所以是什么天大的好事?”
柳红“郑天河被抓了。”
“不错不错。”陈文秀敷衍地说道,“他总算被抓……他被抓了!”
她大吃一惊。
柳红看着陈文秀吃惊的模样,心满意足地说道“是的,他被抓了。郑家刚传回来的消息。”
陈文秀蹙眉,“郑家刚传回来的消息?咱们什么时候在郑家也有人了?”除了一个倒霉透顶的郑云秀,可是她和她爹正是要生要死的时候,怎么可能还会再私下联系?
“郑夫人亲自过来了。”
柳红欠身说道,“她想见郑云秀。”
陈文秀猛地站起身来,吃惊地说道“你怎么不早说!”这最重要的事情,怎么能够放在后面?!
柳红笑着说道“对婢子来说,您才是最重要的。至于郑夫人要不要见,这取决于您,若是您不想要见她的话,那婢子也会将她回绝。”
陈文秀这才想起来柳红柳叶的出身,他们都是陛下的人。别说是什么郑夫人刘夫人,就算陈文秀想要别的东西,只要是不离谱的东西,纵然她说她要哪个世家权贵的子弟,说不得她们都会给她弄来。
在最开始的时候,陈文秀或许还有些戒备这两人,但是时间久了,她反倒是觉得,反正自己已经选边站了。只要她不背叛正始帝,柳红柳叶对她就没有危害。
而且她也有足够正当的利用价值。
虽然陈文秀不知道从前她是做什么的,但是她偶尔看到许多东西时,心里都会冒出来截然不同的想法。譬如她在莫府别庄上弄出来的新农具,在柳红报备上去后,隔了三天,她捧回来五百两黄金。
五百两!
还是黄金!
就放在一个沉重的小匣子里。
陈文秀最开始拿到的时候,抱着它睡了三个晚上。
果然,对她来说最重要的还是搞钱。
正始帝牢牢抓住了她的命脉,也让陈文秀意识到,如果她对陛下有用的话,那在她的利用价值还没有被榨干之前,陛下估计是不会让她死。
除非她不长眼地去人家的雷点上蹦跶,那就纯粹是自己找死。
陈文秀咳嗽了几声,将自己膨胀的心收回来,一本正经地说道“可做人还是要有礼貌。这样,你让人去通知一声郑云秀,看看她愿不愿意去见,如果她愿意的话,你就先安排她们见面。”至于她自己,那就不要出面了。
陈文秀总觉得,郑夫人这一次上门,是和郑天河出事有关。
郑云秀对娘亲会亲自上门的事情,也深感诧异。
郑夫人是个非常温良的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郑天河就是她的天,所以,当初郑云秀在遇到事情的时候,并没有将此事告诉郑夫人,甚至从未想过要在郑夫人那里获得帮助,而是一心一意自己筹谋着离开。
她不敢保证,郑夫人会不会将她的想法告诉父亲。
那将是毁天灭地的境遇。
不过郑云秀在知道郑天河出事后,挣扎了片刻,还是选择了去见郑夫人。
花厅内,一位漂亮温柔的女子身着一袭品竹色的缎织掐花对襟外裳,正垂头坐在那里,手里端着一盏茶,轻轻吃了一口。她的身后,站着一位严肃的嬷嬷,并着另一位俏丽的侍女,看起来年纪不大,甚至还有些活泼。
郑云秀在入内后,看到郑夫人坐在那里,便忍不住眼圈一红,欠身道“女儿见过娘亲。”
郑夫人轻轻看向她,眼底带着少许湿润,却是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你敢跑出去,已经足够坚韧,怎么见面了,还红着一双眼呢?”
她看了看对面的座位,“坐下吧。”
郑云秀听着郑夫人那说话的口吻,不像是要责备她的模样,当即心下一松,小心翼翼地在她对面坐下。
“你父亲出事了。”
郑夫人平静地说道“昨夜,京兆府的人带了密令上门,还有一份血书,说是官府的人刚从一处血案现场找到的东西,说是与你父亲有关。”
即便郑云秀再恨郑天河,但在听到郑夫人这么说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追问,“此事,与父亲有什么干系?”
血书?
这个词一听就非常危险。
郑夫人看向郑云秀,摇了摇头,“谁也不知道,京兆府的人强行将人给带走了。而今天早上……你怕是在这女子书院,还不够消息灵通。京城发生了一桩大案,在城东,窦氏的一处宅院,昨夜突发大火,是京兆府的人连夜将火给扑灭了,等到他们进去的时候,却发现,那座宅子里,一共有二十九具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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