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上儿郎, 金凤, 栖皇枝。
这词曲多数人只当做是一听而过的腔调, 唯独有心人会发觉其中的暗喻,也怨不得墨痕在收到消息后,会如此担忧。
莫惊春素日里,只会在张千钊和袁鹤鸣的邀请去过几次平康坊,平日是不爱往那里去,墨痕虽把着外界的消息,却也未曾在最开始就梳理出来。
马车摇晃了片刻,骤然停了下来。
莫惊春睁开眼,弯腰掀开帘子,平静地下了马车。
放在眼前的,该是女子书院的事情。
他在门房处看到了陈文秀,她竟是亲自过来等了。这春日盎然,晚上并不浓热,可她的脸上还有少许薄汗,神情有些焦急。而跟在她身后的女子……
莫惊春微蹙眉,看着有些眼熟。
那女子比陈文秀要先发觉了莫惊春的来影,忙扶着陈文秀一同起身,“见过莫尚书。”她矮身行了一礼,让莫惊春恍然想起此人的身份。
莫惊春温声说道:“你是郑云秀,郑家的女郎?”
郑云秀低下头去,“正是小女。”
上一回,陈文秀让墨痕转达的便是此事,而事后莫惊春的回复却是无碍,还让人盯着女子书院的动静。不然,墨痕也不会发觉到这近来女子书院的乱象。
陈文秀的神色苍白,娇小的脸上透着坚毅和愤怒,站在大门口说话不合适,虽然她确是在这里等待,但在莫惊春来了后,她还是引着莫惊春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抿紧唇说道:“莫尚书,此事,本来是不想惊动到您的。毕竟走失了的人,合该去告官,而不是越过他们来求您,只是……”
她一边走一边说道,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神色有些扭曲。
郑云秀接过她的话头,“失踪的三人,都是书院里的采买,两女一男,失踪的时间分别是在十日前,三日前,还有今天。”她没想到莫惊春居然会真的亲自过来。
陈文秀:“官府的人来查过,说是没在他们失踪的地方附近找到他们挣扎的痕迹,而且,他们还找到了目击证人,证明了其中一人是主动跟着人离开的,所以,官府的意思是,或许他们并不是失踪,而是主动跟着别些个人离开了,只是没有告诉雇主。”
“另投他家,并非不可能。”莫惊春在听完她们两人的话后,不紧不慢地说道,“可是想要从一人的情况,就推演到其他人身上,那可就未必。”
陈文秀咬牙说道:“如果是旁人,或许还有这个可能。但他们所说的,那个被目击到的女人,是我从外面捡回来的乞丐,后来在厨房帮佣做事。别的人或许会跑,可是她是绝对不可能。”
那位中年女人在这里做了小半年,乐呵呵的模样,早就让整个书院的学生都喜欢她,每次食堂打饭,最爱拥去她那里,打饭的同时还与她说说话。
这样一个人来,换做是书院里的人,也会觉得不可能。
莫惊春敛眉说道:“所以你们猜是谁?”
两位姑娘一起停下,看向莫惊春的动作倒是整齐一致。
莫惊春:“陈院长,若是您没有想法的话,是不会让墨痕将我叫来的。”他说话的时候,虽然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可是郑云秀觉得那多少是带着怒气。
陈文秀叹了口气,知道莫惊春已经看透了她从心的想法。
确实,如果是平时的她,压根不想和莫惊春碰面。
她可太是知道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陈文秀抿唇:“您说的不错,我的心中确实已经有了想法,只是这话说出去未免有些可笑。”她刻意没去看郑云秀。
“我觉得或许和郑家有关。”
郑云秀虽然心中多多少少有了这个念头,却是不敢说出来,毕竟此事是因她而起。如今见陈院长提起了此事,面上不由得露出解脱的神色,然后带上苦笑,“小女也觉得,此事或许与我父亲有关。”
毕竟女子书院虽然有些惹人眼,可毕竟这些学生很是低调,除了偶尔在陈院长的带领下外出,平日里都安安分分,并没有闹出什么动静。
就算有人看着这书院不爽,可是也要想想他们背后究竟站着谁,如此一来,就不敢肆意胡闹。
皇室宗亲的身份,还是能耀武扬威的。
所以说如果没有往日的仇怨,那就只能从新近的人去想。
莫惊春淡淡地说道:“郑家,这是半点都没打算遮掩自己的目的。”他的语气平静,但是在这话说出来后,却给人一种平和的力量。
郑云秀脸上的苦涩更浓,忽而在两人的面前长身一礼,“莫尚书,陈院长。如果郑家只是需要书院内的消息,那只需要抓走一人就足够,压根不需要再有往后的那两桩,这或许是我的父亲,在刻意用这样的手段,来迫使书院将我交出去。那些人,毕竟无辜,不如……”
莫惊春打断了郑云秀的话,平静地说道:“你甘心吗?”
郑云秀一愣。
莫惊春:“他身为你的父亲,却不能够庇护于你,反而加害你身,如今在你将要逃出一线生机的时候,又要让你重回火坑。如此,郑云秀,你当真甘心回去吗?”
郑云秀抿紧了唇,神情难堪得紧,声音破碎地说道:“小女,自然是不甘心的。可是小女再是自私,此事……”
“只消你不愿意,那旁的事情就好办了。”
莫惊春朝着她们两人点头,“不论他们是生是死,我会将他们带回来。”
陈文秀朝着莫惊春欠身一礼,“多谢莫尚书。”
莫惊春避开陈文秀的这道礼数,淡笑着说道:“或许,合该是我谢过院长才是。”
陈文秀微怔,这才想起来莫惊春说的是她在军器监的事情,而莫惊春的兄长就在战场上,军器监花费大力气研制出来的东西,都是增益朝廷兵马的武器。这对关切莫广生的莫惊春来说,当然算得上一份大礼。
陈文秀在心里腹诽,莫尚书哪里都好,就是太守礼。
还有,说话的时候,也非常委婉。
如果刚才那句话,陈文秀稍稍呆愣了些,就未必能够猜出来莫惊春到底在说什么。
可是转念一想,陈文秀未尝不是一听,就听出来莫惊春话里的意思呢?
这何尝不是一种潜移默化?
之前陈文秀还非常粗心,这种事情往往需要柳红柳叶提点,才能时不时地意识到自己遗漏的点。
莫惊春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并不长,他只是在院中略坐了坐,听完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然后又单独和郑云秀聊了聊,便起身离开了。
送走莫尚书后,郑云秀眼瞅着院长像是莫名松了口气,不免有些诧异。
“莫尚书看起来甚是温和,院长为何会觉得他猛于虎?”
郑云秀不由得说道。
陈文秀:“你许是被我传染了,不然你之前半月说话可不会这么直白。”她先是调侃了一句,然后才说道,“你不知道,危险的不是莫惊春。”
她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转而说道:“此事有了莫尚书插手,应该会有个结局。”
至少不是官府的敷衍。
又或者,那不是敷衍,而是故意的言行?
陈文秀微眯起眼,有些小肚鸡肠地诅咒那几个人掉茅坑。
郑云秀敏锐地留意到陈文秀不愿多说的想法,便没有继续聊着此事,而是说道:“如果真是郑家,那或许,我从一开始的选择便错了。”她立在那里,声音有些忧愁,“离开郑家,倒也没带来什么好事。”
“你自己去送死,那就是好事了?”陈文秀没好气地说道,“别的且先不说,你父亲就是刻意用这手段来让你愧疚,你若是真的中了他的计,那岂不是如了你父亲的愿?别的倒还好,我就是有些担心那几个人的命……”
郑云秀摇了摇头,“事情未成,父亲是不会要了他们的命的。但之后,就说不准了。”她低垂着头跟在陈文秀的身后,看着她一蹶不振的模样,陈文秀忽而说道,“你可知道,为什么莫尚书对女子书院这么上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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