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大皇子早就猜到了这点,才会在莫惊春说会拥立他为太子的时候强调重复了“陛下不会允许”的说辞。
莫惊春在心里轻叹。
实际上,如果陛下最终真的醒不过来,而必须走上这一步前,莫惊春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等莫惊春离开的时候,正始帝一直还算平和的神色逐渐沉了下来。
“刘昊。”他按着额头,冷冷说道,“去将许伯衡,薛成……”
他缓缓将那些名字念了出来,“让他们入宫。”
“喏。”
刘昊还未退出去,看着正始帝有些难看的脸色,低声说道,“陛下,可要将长乐宫内的人都……”
正始帝闭了闭眼,清楚刘昊在说什么。
在正始帝昏迷的这些时日,长乐宫又重新变回了之前的模样,来来往往的内侍可不在少,不过他们多是知道陛下的习惯,一个个走路悄没声音,倒是说不出什么。
正始帝“不必,且先留着。”
“喏。”
刘昊退了出去。
正始帝坐在软塌上没动。
他毕竟长睡了那么些天,身子骨都酥软了,尤其是大病一场,从死亡垂危中再回来,身体多少疲软得很,提不起劲头。
按照老太医的说法,他巴不得正始帝能在床榻上躺个十天八天。
可要是正始帝能这么躺下去的话,那前朝可真要炸开了锅。
光是从内阁送来的弹劾的奏章都不知几何,帝王看到的时候还真是气笑了。
他对许伯衡说道“莫惊春所做的事情,除了有寡人的授权,究竟有哪里逾越了这群人的看法?”
许伯衡无奈地说道“陛下,您信任莫惊春不会做出什么事,可是对于文武百官来说,莫惊春的行动着实违背了不少律法准则。若是子卿愿意按部就班,倒也还有回旋的余地,只可惜他为了能够收拢住京城的乱象,确实大刀阔斧地做了不少事情。他们的话未必是真,但触及他们的利益,自然会有应激的反应。”
别的不说,莫惊春下令逮捕的事情,就不知触怒了多少人。
正始帝凉凉地说道“寡人却是不知道,他们居然如此怀念寡人……只可惜,他们要后悔了。”
许伯衡无奈笑了笑。
帝王的神色苍白,在窗外的日光照耀下,还是不显血色。到底这一次还是伤及了身体,需要好生静养。
但是他醒来后的第二日,就已经接连不断地召集朝臣,直到下午,方才休止。
而莫惊春在回到吏部后,需要他处理的事情可谓堆积如山。
而且吏部内的氛围也有些不对,但左右侍郎的态度还是正常,并没有因为外界的变化而动摇,这就稳定了吏部内的局面。
至少在陛下醒来的眼下,正始帝还未动作,他们就还不能衡量清楚陛下对莫惊春究竟是什么态度。
莫惊春就像是没有觉察到那些诡异的注视,在吏部忙活了一天后,到点就正常下值,甚至还记得绕道去西街买了桃娘他们喜欢的奶香糕。
他坐在马车内,听到外面“砰”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砸在外侧上。
莫惊春愣了一愣,就听到外面吵闹了起来。
他掀开了车帘,正看到街边有个摊主将一个小孩压倒在地上,正在大声骂着什么。莫惊春听了一会,才意识到方才车厢的震动,是这小孩丢出来的石头砸的。
莫惊春沉默了片刻,让墨痕下去问。
一会后,墨痕才小跑了回来,靠在车厢上说话,“夫子,之前您让京城防卫彻查的事情,将不少小偷小摸的贼子都捉到牢狱里去了。虽然是应有之举,不过刚才那小子的姊妹为了替代他被捉了进去,至今还没放出来。”
小偷小摸的贼人被捉了后,正常关押的时间也不久。
赔偿了钱财也可及时放出来。
不过牢狱内的环境毕竟不好,如果是身体弱的人,多少要大病一场,或是有的熬不过去,就这么去了。
莫惊春敛眉,缓声说道“你带着他去走一趟。如果是真的,就让他进去,带那姊妹出来。如果岁数得当的话,先送去善堂安置。”
墨痕领命而去。
卫壹驾车继续往外走,“郎君就是太过心善,这些人就是看准了您心软。”
莫惊春闭着眼轻哼了一声,淡笑着说道“我心软?最近百官可不是这么说我的。”而且他刚才做的,不过是让该罚的人受罚,不该罚的人出来罢了。
而朝廷上,那一个个可都是骂他手黑心脏,更有的质疑他要篡夺皇位,行不轨之举。
什么叫做不轨之举?
和陛下厮混算吗?
如果这算的话,早在好些年前,这事就已经办了。
卫壹龇牙咧嘴,“那群不过是为了自己利益说话的人,郎君相信他们的话作甚?那母猪都能上树了!”
莫惊春没将这事往心里去,懒懒地说道“你和墨痕的伤势这就好了?怎么这么快就来接替,不是让你们要好好休息?”
卫壹笑着说道“这些不过都是皮外伤,但是暗十一和暗十三两人伤得严重一些,大概是需要再躺几天。但都不严重。”
不过就是驾车的活计,哪里值当什么?
莫惊春无奈摇了摇头,到底没说话。
不多时,马车在莫府外停下,阍室的门房看了一眼马车上的卫壹,惊喜地叫起来,“二郎回来了!”
莫惊春下了马车,提着东西入了府门,一路上撞见的家丁和侍女都露出欣喜之色,还有的匆匆忙回去告知徐素梅。
故而在莫惊春入了垂花门时,桃娘便提着裙角匆匆出现。
她今日穿着一件桃红的衣裙,外面披着厚实的披风,显得异常俏丽。只那一双红通通的眼,却跟小兔子似的,又喜又惊,“阿耶,您可算是回来了!”她急急走到莫惊春的身旁,却不敢跟小时候那样扑上去,只是绕着莫惊春走来走去,透着依赖和担忧。
徐素梅站在院门口,看得好气又好笑,“桃娘,莫要如此。”
大伯娘是最重规矩的人,桃娘被说了后,总算乖乖站定,跟着莫惊春亦步亦趋地走。
相较于还不太清楚外界发生了什么的桃娘,徐素梅知道的事情却远比她要多得多,自然清楚莫惊春如今处在一个多么危险的处境。
她看着莫惊春叹息了一声,“回来就好。”
这简短的一句话,不知透着多少的担忧。
莫惊春“连累大嫂记挂,实在是心中难安。”
徐素梅没好气地说道“你这话就是见外了,就连安娘都知道惦记自己的小叔叔,难道我这年长些的,就不记得自己的兄弟?”
莫惊春露齿而笑,缓缓跟着她们入了屋内。
桃娘已经长大,不会再跟从前年幼时抱着莫惊春哭,在用眼睛确认了莫惊春的安全后,她乖巧地坐在莫惊春的身旁,听着他和徐素梅说话。
莫惊春慢慢说道“陛下已经清醒,朝中的事务,除了之前稍显过激的争辩外,应当不会再出问题。不过最近些时日,大嫂还是避免参加聚会的好,眼下虎视眈眈的人,怕是不少。”
徐素梅笑着说道“倒也不是第一回 ,当初之美在边关第一次吃败仗的时候,才比现在严重呢。如今的局面,可比从前好上太多,就算那些人有话要说,那能如何?有这能耐,他们也能早早将事情给办好,若是没这等能耐,那就不如闭嘴。”
莫惊春笑了。
徐素梅决定最近一月闭门不出,就连娘家人的探望也是不见。
倒是惠娘的家人曾经来过一回,让莫惊春有些吃惊。
“刘素来过一趟,语焉不详,我瞧着他说不清楚话,也没让他多留。”徐素梅淡淡地说道。
桃娘并没有因为大伯娘如此提及刘家人而生气。
她和刘家并不亲近。
刘家在知道桃娘的情况下,那些年并不怎么和张家联系,她也只晓得在每年生辰时,会被张夫人带着去刘家一趟。年幼的时候,她不知道是为何,如今知道了,却也是没什么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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