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着这样淡淡的疑惑,退了出去。
而正始帝在殿内只剩下自己一人后,这才将立在精致的小宅院里的小人偶给捞了出来,这小小的东西软趴趴地倚靠在他的掌心坐下。
帝王忙忙碌碌地将软塌上的桌子挪了挪位置,使得窗外淡薄的阳光刚好打在桌面上,而后将早就拿来温暖桌面的暖手炉挪开,将小人偶放在那暖烘烘的位置。
一回生二回熟。
他剥过一次小人偶的衣服,要剥开第二次,也不是难事。
倒是之前要传回去,才费了正始帝好一番功夫。
等到将小小的人偶给剥光出来,他这才取过放在边上崭新干净的毛笔,然后打开药膏,用笔尖搅和了一下药膏,然后将趴在桌上的小小人偶刷了一遍。
帝王做事异常仔细,因着小人偶莫惊春实在是太小,为了避免浪费,他索性从光滑的脚板心开始刷起来,然后是光滑的背脊,漂亮的蝴蝶骨,然后是后脖颈……似乎是很喜欢那蝴蝶骨的位置,笔尖在那里徘徊了片刻,涂得药膏那叫一个油光满面。
再给背面上完药,正始帝又将人偶翻过来,这一回是给前面上药。
自然是小心翼翼,万分柔情。
笔尖沾了沾药膏,一点点刷了下去。
正始帝是哪里都没落下,他记得,之前御医说过,这些药物倒是没有刺激性,很是温和。等到正始帝大功告成,给人偶上完药后,他又开始忙忙碌碌给小人偶重新穿戴衣物。
正始帝从前是不会伺候人的。
帝王向来都是被人伺候的那个,哪里会轮到他伺候别人呢?
可自从他招惹了莫惊春后,久而久之,正始帝到底学会了怎么给人换衣裳。在莫惊春昏迷不醒的时候,在他没有丝毫体力的时候……至少,他还不会弄醒莫惊春。
所以,眼下他要给小人偶穿衣服,也是不难。
难的是,这些东西都太小,手指都不敢太过用力,生怕将那些布料撕碎。
正始帝在心里盘算着,能不能让绣娘做几身这么小的衣物,起码一天换一件,还能满足他想看到夫子穿戴不同衣服的念想。
帝王的嘴角含着淡笑,将小小的里衣给人偶莫惊春穿戴上,无视了那小小的翘起,自言自语地说道:“不可,不可,如今寡人和夫子都是伤患,老太医说了,需要戒色忍耐。”他的指腹摩挲着那处,带着恶劣的笑。
莫惊春觉得自己能忍下三日,当真是忍成了圣人。
翌日,他入宫的姿势气势冲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入宫寻仇去了。
刘昊急急地长乐宫前将莫惊春给拦住,哭笑不得地说道:“莫太傅,您且等等,太后正在殿内。”
刘昊清楚莫惊春和太后见面总有尴尬,这才及时拦下了他。
莫惊春住了步,看了眼殿内,深呼吸了一口,平静地说道:“陛下这几日如何?”明面上是能见着面,只是私下,莫惊春碍于自己的原因,本来是不打算这么急切和陛下碰面,只可惜他这百忍成钢,实在是快忍不下去了 !
刘昊不知道莫惊春心底的咬牙切齿,“陛下的伤势有所好转,老太医下午便要来给陛下拆线。不过这几日陛下倒是有了别的爱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莫惊春。
刘昊是看过那小人偶的模样,清楚陛下将那小人偶打造成莫惊春的样子,是因着心中实在欢喜,才会如此。可是莫惊春本人未必会高兴,尤其是这两三日,陛下把玩着那小小的人偶,几乎是舍不得他离开,如此痴迷的姿态,或许在莫太傅看来,是有所冷落呢?
为此,刘昊非常小心地斟酌着字句,“陛下这些时日因着昏迷的事情,累得莫太傅如此煎熬,心中更感欢喜,所以命人打造了一整套东府的模具,然后又造了一个……和太傅有七八成相似的人偶,时时带在身上。”
刘昊眼睁睁地看着莫惊春的脸色逐渐难看。
糟!
这还是没拦住啊。
莫惊春咬牙露出个“微笑”,轻声细语地说道:“是吗?陛下还专门给这小人偶打造了东府?”
他看得出来刘昊或许误会了什么,可是他不想说话。
莫惊春只想打人。
他背着手在殿外来回踱步。
刘昊都可以这样直接说出来的话,那其实整个长乐宫都知道了。
这说明正始帝行为之大胆,之恶劣!
莫惊春在殿外等候的时间并不长,不多时,太后就被帝王亲自送了出来。
那会,莫惊春并不在殿外。
而是在偏殿。
和太后正脸撞上,多少是有些尴尬。
上一回太后说的那话,在莫惊春的心里徘徊了数次,到底是被他给抛到脑后,不打算细思。
刘昊冒出头来,笑着说道:“太傅,陛下有请。”
莫惊春从座椅起身,掀开下摆跟着刘昊走。
只是刚入内殿,莫惊春便有语塞。
他幽幽看着那异常明显的精致木制品,怨不得连刘昊这么谨慎的人,都能将这事挂在嘴边。
正始帝做得如此淡定从容,又如何能赖得了刘昊呢?
莫惊春有些头疼。
正始帝坐在软塌上,手中正握着一卷书,慢悠悠地说道:“夫子可算是来了,寡人可是等候多时了。”
莫惊春僵住的步伐总算是继续迈开,缓缓走到那摆放在架子上的精致小巧的宅院。说是小巧,可实际上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而且东府本来就大,再是等比例缩小,摆在面前,也是异常繁复的摆设品。
也不知道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就让人准备的。
莫惊春定定地看着正穿着月牙常服,坐在庭院中看书的自己。
异常巧妙的是,那小小的书籍,当真可以塞入那小小的人偶手中。
莫惊春伸出手。
与此同时,正始帝从软塌跳了起来。
莫惊春将这小人偶摆正来看,那小巧的书籍掉了下来,被正始帝顺手捞住,委屈地说道:“夫子怎么这么粗鲁?”
莫惊春:“臣拿捏的是自己。”
他的语气冷淡,听不出情绪的好坏。
他仔细打量着这小人偶,却是觉得刘昊的话都是往小了说。
这何止是七八分像?
这活脱脱就是另一个小型的莫惊春。
诚如精怪所说,这本来就是莫惊春的一部分。
不然何以通感?
一想到通感这该死的东西,莫惊春的脸色就有些难看。
他斜睨了眼正始帝,微笑地说道:“陛下这几日,折腾得可还算愉快?”
正始帝装傻充愣,疑惑地说道:“夫子说的是什么?难道说的是这小人偶吗?”他露出异常和煦的笑容,抬手握住莫惊春的肩膀。
“那是自然,寡人可是被这小东西给救活了的。”
莫惊春原还有别的要说,但是正始帝这话一出,倒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微蹙眉头,神色古怪地说道:“这小东西还能怎么挽救陛下的性命?”莫惊春之前就问过精怪,可有办法能够救回公冶启,却得到了精怪否定的回答。
据精怪所说,这就相当于一个只有一条命的游戏,只能一命通关。不管是公冶启还是莫惊春,在这其中如果有人失去性命,便是无法挽回的致命灾害。
机会,从来都不会有多次。
莫惊春那时就觉得,精怪所说的这个“一次机会”很是微妙。
按照它当初的说法,精怪是汇聚了怨念和祈求才有了这一次穿梭和选择,这便是那所谓的“机会只有一次”吗?可是精怪所说的口吻,却更像是……
莫惊春压下那诡异的猜测。
当时也正是因为莫惊春无心去想,所以没有下文。
但精怪除了惩罚外,确实无法太过插手干预现实中的事情,这倒是确切的答案。它所谓的任务发布,其实也是一种引导和指示。
既然按照精怪的说法,它无法救回公冶启,那陛下这说法,又是怎么回事?
只见正始帝信手将莫惊春掌心躺着的小人偶接了过来,“寡人当时尚未清醒,估摸是在半睡半醒间挣扎,觉得喉咙有古怪的异物,边咳嗽着边醒来的。当时嘴里含着的东西,便是它。”
上一篇:莫太傅说他不答应 上
下一篇:将卿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