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自觉地想要退让开,不敢直视那位。
莫惊春缓步而走,带着正始帝拐入了一处偏远的园子,隔得老远,就能听到一些细碎的声响,但走得近了,就又变得安静了起来。
莫惊春对陛下说道:“刚才叫的是射日,他非常警惕,对陌生人都非常反感,方才他想必是听出了脚步的不熟悉。”这里生活的各色生物,其实大多数都是当初正始帝送来的,但东西是他送的,可未必是他挑选的,故而莫惊春也就多解释了几句。
正始帝却笑,“他是认出了寡人,才不叫的。”
莫惊春闻言,惊讶地抬头看着正始帝。
为着陛下的言下之意。
正始帝缓缓说道:“怎么?难道在夫子的心中,寡人会亲自给您挑选礼物,是什么值得好奇的事情吗?”
莫惊春抿住嘴,沉默了半晌,方才说道:“如果是现在,臣自然不会怀疑您的心意。只是……当年,”他说得有些迟缓,“我们的关系,其实不太好。”
如果用“不太好”来形容他们当时的关系,那可真是太美化了。
正始帝知道莫惊春就是这样的人,笑吟吟地撕破了伪装的表象,摇着头说道:“您应当说,寡人当初就是一个令人憎恶,强硬又无法断然回绝的恶人。”他坦然地摊开手,“因我便是这样的恶劣。”
莫惊春捏了捏眉心,无奈地说道:“既知道如此,您就旧事勿重提。”他再是好性,却也没有在回想起从前的悲惨遭遇时,还会坦然接受。
时至今日,莫惊春依旧觉得,他对正始帝的情感异常复杂,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爱憎纠缠在一处,再也无法分开。
“汪汪汪——”
“汪呜——”
截然不同的两种叫声。
正始帝面不改色地转移了话题,“这只就是贪月了吧?”
莫惊春神色古怪地看向正始帝,“您不会连这种消息都收集吧?”射日和贪月,这两个名字都是到了莫府后,莫沅泽给取的。
小小年纪,就有伟大的愿景。
可是这样的小事,莫惊春原本以为,不至于传到正始帝的耳中。
正始帝:“在夫子身旁,没有一桩事情是小事。”他的手指冰凉,缓慢地勾住了莫惊春温热的尾指,不着痕迹地晃了晃,“您接连几次出事时,难道身旁就无人戒备吗?可即便如此,总有荒诞事,对不?”
总会有意外。
被庇护得水泄不通,仍然还是会有意外。
没有任何一点是可以疏忽的。
莫惊春的嘴唇颤抖了几下,缓缓移开了视线,看着园子门口,“您不是想看阿雪吗?还是快些去吧,待会天色晚了些,想要将他们辨认出来,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他匆匆往前走。
却没有收回那只被勾住的手。
于是,两人的衣袖勾勾缠缠到了一处,挨得紧密,没有半点可以分离的地方。
侍弄园子的人,是一个叫董悦的中年人,他猝不及防看着莫惊春带着一个看着就不会涉足此地的男人过来,吓得从板凳上跳了起来,搓着手说道:“您,您这么亲自过来了?这位是?”
莫惊春淡淡说道:“这是陛下。”
扑通——
董悦膝盖一软,猛地就给跪下了。
莫惊春一顿,这虽是合理之事,但也让他想起了刚才一路过来,许是有些紧张,居然都忘记了要让家中下人跪下行礼的事情。他下意识看了眼正始帝,却看到陛下正好奇地看着一只悄无声息扑过来的狗,他通身雪白,看着就像是一团雪白的大棉花,正好奇地绕着正始帝跑了几圈,“汪呜——”
叫得甜腻的就是他。
另外一只正纹丝不动地坐在刚才董悦跳起来的地方,昂首挺胸,看着异常凶猛,却是纯黑的大姑娘。
正始帝将董悦叫了起来,指了指黑狗,“她在守着什么?”
董悦嗫嚅地说道:“昨儿,蚕花生下了一窝小崽子,她正替着蚕花在守着崽崽。”
莫惊春知道,蚕花是一只狸奴。
蚕花性子娇懒,时常会趴在射日的背上睡觉,只是没想到他们的关系已经好到这个地步,生产后的母兽,居然会容许射日替她守护幼崽,就连董悦坐着的地方,都离着搭建的窝有着一段距离。
正始帝逗弄了几下贪月,看来这条聪明的狗,怕还是记得他。
不过陛下来这里的目的,可不是为了看狗的,莫惊春看着陛下执意要看阿雪,只得带着他往里面走。再近一些,被隔开了猫狗的位置,正有一处被精心修缮过的草地,在上面散乱堆着好几团白棉花,定睛一看,一只只都是兔子。
颜色或许有些不一,但动动嘴巴,慢吞吞啃着草的样子,却是一般无二。
莫惊春看了片刻,跨过被竖起来的围栏,从其中小心翼翼地捧出来一只雪白的兔子,她可比别的兔子大了一圈,正显露出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似乎压根不在乎自己被抱起来,三瓣嘴儿还在不断地动弹,像是以吃为天。
正始帝神色奇怪地盯着这只趴在莫惊春怀里的兔子,伸手去戳阿雪的兔尾巴。
兔子一点反应都没有。
又戳了下。
雪白的兔尾巴颤了颤,然后不耐烦地甩了甩。
正始帝索性上手,将这一小团看着短小的尾巴给拖了出来,盯着看了一会,然后才慢吞吞地撒开手。
捂着嘴巴,不知在思忖着什么。
经过陛下刚才的骚扰,阿雪看起来有些躁动,不复刚才的安定。
莫惊春见陛下不打算再看,就打算放开阿雪,让她自行活动,可惜的是,陛下阻止了他的动作,突然跨步走到莫惊春的跟前,炯炯有神地盯着莫惊春,“夫子,再来一次。”
莫惊春茫然地看着正始帝,不知他在说什么。
再来什么?
正始帝严肃正经地说道:“兔尾巴。”
莫惊春:“……”
他非常大不敬地翻了个白眼。
这对他来说,可是非常失礼的事情啦。
莫惊春抱着阿雪干巴巴地说道:“如果您很想念兔尾巴的话,那臣觉得,阿雪的尾巴也很好。”
正始帝大声地说道:“几年前,寡人就说过,阿雪的手感,可完全比不上您……”他的话还没说完,莫惊春急得几步上前,抬手捂住陛下的嘴巴。
又因着他的动作急促,阿雪趁机从莫惊春的怀里挣脱了出来,完美地蹦跶到了草地上,然后恢复了从容镇定的模样,甚至开始洗耳朵。
莫惊春悚然地发现陛下的眼神往下一看,定住了,然后又慢吞吞地移了回来,很显然的,在莫惊春的头顶徘徊了片刻。
莫惊春心一狠,咬牙说道:“您别想了,那是绝无可能之事。”
正始帝的嘴巴说不了话,但是用眼神非常明显地表露出失望的神色。
湿腻的触感,惊得莫惊春抽回了手。
“陛下!”
莫惊春羞恼地说道。
怎么就只会这一招?
正始帝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角,“虽然只是这么一招,但是只要对夫子惯用,那寡人只用会这一招,便可以了。”
莫惊春转身朝门外急急走去,“……反正不成,便是不成。”
莫惊春说这话的时候,在心里还不自觉地跟精怪说话。
“你可不许坑我。”
【系统最近没有发布任务】
眼下之意,就是这事怪不到精怪的头上。
莫惊春在心里轻哼了一声,这精怪本来就是和陛下一伙的,这任务从一开始就是为了陛下。走到今日这一步,如果没有精怪的任务,还有陛下的强势,他们可不会变成今时今日的关系。
莫惊春看着面有怒气地离开,可实际上,他也并不生气。
他只是有些……不愿去回想。
最后的几次惩罚,对莫惊春和陛下来说,某种程度上,已经成为了情趣,当然,小人偶还是要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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