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那死者到底是怎么辨认出杀手究竟是谁派来的呢?”张千钊对这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因为此案关系重大,如今已经交给三司会审,所以后续的事情,他们未必能够在结束前得知一鳞半爪。
袁鹤鸣摸了摸下巴,“其实,郑天河是真的有派人,但是按他所说,他只是派人去吓吓那几人,要他们立刻离开京城罢了。”
“什么几个人,那可是十几个世家子弟,这一波该心疼的,可不止是窦氏。”张千钊摆了摆手,“我还是不信这样愚蠢的理由。”
袁鹤鸣慢吞吞地吃下一口。
谁都不相信这样愚蠢的理由。
可偏偏是这样愚蠢的理由,当真将郑天河下了牢狱。
陛下是故意的,偏生这么故意恶心人。
他对上莫惊春的眼。
袁鹤鸣忽而心口一跳,下意识别开了眼。
不到半个时辰,袁鹤鸣吃了烂醉,张千钊微醺,而莫惊春则是半点困顿都没有,淡定地让人去结账,然后让张千钊先走,自己撸起袖子来处理这一坨袁鹤鸣。
袁鹤鸣吃得酒气熏天,半睡半醒,被莫惊春拖着下去的时候,差点直接滚下去。
莫惊春及时拽住他的衣袖,蹙眉看着他。
好半晌,莫惊春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他将袁鹤鸣送上马车,让袁家车夫看着他。
马车滚动的时候,坐在马车内的袁鹤鸣猛地坐起来,扯开车帘探出头去,“你说什么?”他只看得到莫惊春的背影。
只看着莫惊春在月色下遥遥摆手,头也不回。
翌日,正是大朝。
朝会上,最是要紧的,却并非郑天河的事情,而是另外一桩,另外一件大事。
潜伏传回捷报,说是已经将明春叛军的冶炼场所一网打尽,其中捕获了数百位工匠,以及击杀了敌军三千余人。
这可是极大的喜事。
不管先前朝臣想说的是什么,此时此刻,都全变作了赞不绝口的贺喜。
而后,正始帝高坐在殿堂上,双手交错在小腹,笑吟吟地抛出了另外一个重击,“寡人知晓文武百官一直都在担忧皇后之位的事情,正逢这喜事,寡人也将其拿来说道说道。”
莫惊春脸色微变,猛地抬头盯着陛下。
如他这样的动作者,不在少数。
正始帝居高临下地看朝臣,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只要寡人在位一日,就绝无可能。后宫,也不会再进人。”
“什么?”
“陛下,这万万不可!”
“陛下,陛下——”
“这不成体统!”
在正始帝此番言论之下,却更是轩然大波。
“再?”
许伯衡心里腹诽,您可是连一个都没有,何来的“再”?
“肃静!”
刘昊尖锐地叫了一声。
这才勉强压下了其余的动静。
可下一瞬。
“因为寡人的心慕之人,是位男子。”正始帝像是要一口气把他们都气死一般,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而时隔多年,他依旧拒绝寡人的爱慕之心。所以,为了以明寡人的心意,今年祭拜大典上,寡人已经同列祖列宗发过誓。
“若是有违此事,那列祖列宗在上,寡人必会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此言一出,正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第一百二十四章
莫惊春的嘴唇嗫嚅了几下, 藏在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
挺直的腰板上不知聚焦了几多人的眼神,或是诧异,或是暴怒, 或是不满, 或是厌恶的视线来而又去, 透着一种荒谬可笑的试探。
笃!
正始帝不耐烦地用一物敲击龙椅扶手,将那些四散的目光重新吸回来,结果待朝臣们细看,陛下手里拿着在敲的东西却是传国玉玺!
薛成捂着心口,几乎气得要厥过去,他颤抖着手指说道, “陛下, 那可是传国玉玺, 是太祖传下来的宝物, 您怎么能将那东西拿来取乐?”
传国玉玺再是珍贵,那也是脆弱之物铸就, 若是真这么敲碎了,那可怎生是好?!
正始帝将传国玉玺抛到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触碰声。
即便是许伯衡,也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
传国玉玺的贵重不在于它的材质和做工,而在于其代表的意义。从太祖至今,这传国玉玺已经流传了几百年,它其上蕴含着公冶皇室这么多年的历史。
当朝太祖在覆灭了前朝后,并没有选择用前朝传下来的玉玺,即便那个玉玺已经流传了三代, 看起来意义非凡。可是太祖曾说过, 既然是新开创的皇朝, 是他打下来的新天下,那他所要拥有的,自然要拥有新的传国玉玺。
而至于前朝,已然失败的王朝,其流传的玉玺,又有何用?
正始帝屈指,敲击着这枚传国玉玺,笑吟吟地说道:“不过是个死物,碎了就碎了,尔等何必如此记挂?”他另一只手托着下颚,倨傲矜持的模样高高在上,混不在意底下人的反应,“若是碎了,那便换新的。”
如果一开始薛成捂着心口的动作多少有些刻意,但眼下他着实要晕过去了。
许伯衡起身,欠身说道:“陛下,皇后之位,若是陛下不愿,那自然可以搁置不提。可如今陛下膝下只得大皇子一个,是不是不太妥当?”
他说得极其委婉,也顺带将话题给扯了回来。
许伯衡是知道陛下的。
如果朝臣越是要在一件事上纠结,那陛下还真的有可能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许首辅此话,登时引来了其他人的附和。
礼部尚书欠身说道:“陛下,您若是喜欢男子……”他的神色有些扭曲,看起来像是有些崩溃。
这位尚书是在年初新上任的,黄正合已经退了。
这老小子正如同当初先帝所说的那样,要是能力也是有些,就是忒是滑头,能够平安告老归去,已经比预想的结局要好上不少。
只是原来的礼部尚书走了,眼下这位新的,年轻的礼部尚书,脸色也不多好看。正始帝说的此事,于情于理,怎么都能和礼部扯上关系,他就算想躲在一旁,也不得不捏着鼻子出来说话。
“……陛下,此举于礼不合,更是违背了祖宗家法……”
“慢着。”正始帝打断了他的话,黑沉的眼底透着玩味,“寡人怎么不知道,这祖宗家法里,还写着寡人不能喜欢男子,不能与男子在一起?”
吏部尚书:“……”那祖宗家法也没想到您居然会另辟蹊径啊!
谁能想到这阴阳结合,天地媒妁的事情,居然会变成这般!!
许冠明忍不住出列,摇着头说道:“陛下,您若是喜欢男子,那也不过是个乐趣玩意,难登大雅之堂。您在私下如何玩乐,只要没放在明面上,臣等也无能管顾。可是您怎能为了区区一人,便……”
哐当——
如果不是许冠明避得及,这砚台就砸在他身上了。
那黑沉的物什飞过殿宇,狠狠地贯在殿门上,发出一声异常沉闷的声响。许冠明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感觉脑袋差点就没了。
正始帝阴恻恻地说道,“一个个都只会拿祖宗家法来压寡人,既然如此,年初的大典上,列祖列宗怎么不降下天雷将寡人活活劈死呢?
“既然列祖列宗都没有这反应,不便是说明他们也答应了?”
文武百官:“……”
这不是瞎狡辩吗?!
许冠明被刚才陛下的阵仗吓到,可他心中赫然有个人选,且与他有仇多日,此时不说,更待何时?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他所说的话,也不过是为了陛下分忧,何错之有?!
他心中不是不怕,只是一股怨气撑着他,让他接近疯魔,“陛下,既然您已经为了此人做出这等牺牲,那此人究竟是谁?即便他是男儿身,可要与陛下匹配得上,那至少得有其出众的才华,和令人折服的手腕。总不该是某些只靠着面相和家世一路爬上去的谄媚幸臣,那才是朝廷,是天下之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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