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惊春“如果你在我身旁不自在的话,不必勉强自己。”他叹了口气,显然感觉到德百比起前头那几年,更加约束了许多。
尤其是在这几个月,莫惊春总觉得德百在他面前甚是怯懦。
这种紧绷的感觉,他并不喜欢。
尤其是莫惊春现在这状况,对身边人的情绪异常敏感。
德百站在他身前,那种感觉就像是一颗瑟缩起来的毛球,还打着颤。
“不,并非如此。”德百几乎是脱口而出,神色变了又变,像是有点抓耳挠腮,最后不得不摇着手说道,“奴婢是有些胆小,但不是因为您。您且切莫这么想。”
他摸了摸鼻子,尴尬地说道“其实,是有些旁的缘由。”
长乐宫是没有宫女的,但有四位负责着帝王方方面面的女官。
女官的手底下都是些清秀的小太监,都是帮着跑腿和做事,寻常也不能入内殿来。
“您也知道,这宫中的宫女到了二十五岁才可出宫,而女官则是得看主子的意愿。但內侍基本上除了得宠的可以归家外,基本上就是在宫里到死了。所以久而久之,这里头也就有了些别的暧昧。上头是不怎么管这些,只要别惑乱宫闱便成,但是谁成想,有那不长眼的家伙,眼高手低不说,还胆大包天……”德百的话虽然说得极其隐晦,但也猜得出来这是何意。
是在说他。
莫惊春微蹙眉头,倒是从来都不知道这回事。
“然后呢?”莫惊春道。
但看着德百这般瑟缩,莫惊春也未必猜不到结局。
“他若是只藏在心中便罢,但偏生是个嘴上没把门的,将此事说了出去,被师傅知道了……”尽管莫惊春所认识的刘昊是个不错的人,但与此同时,也得承认他有时候就像是一条鬣狗,会咬死所有敢于针对正始帝的人,阴狠至极。
莫惊春抬手止住了德百的话,“除此之外,他有做出什么不得体的行为吗?”
德百的声音低了下去,“当然,他们在私下非议您,就像是……一些不中听的话。”
莫惊春想了想,还是可以想起偶尔去平康坊的时候,那些看着光鲜亮丽的人是如何看待平康坊的那些清倌的?
他们评头论足,小眼珠子里全部都是欲色,带着各种各样下流的念头……他有点想吐。
莫惊春压下心头的狂躁,尤其是那莫名暴起的怒意,摇了摇头,“这不应该,已经第六七年了,他们不会学不到教训。”
德百虚弱地冲着莫惊春笑了笑,“您知道的,年初的时候,宫中补充了一批新人。绝大部分都是宫女,但是也有少部分內侍。长乐宫本来不会进新人,但是,因着之前的事情,太后娘娘觉得长乐宫的人手太少了些,所以做主分配过来八个小太监。”都是已经调教好的,至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但是很显然,教导他们的管事太监,只记得教导他们要学会在宫中敬畏每一个主子,却忘记了告诉他们,还要惦记着陛下最看重的人究竟是谁。对这些小内侍来说,不过是在饭后杂谈的随便一句话,可传进刘昊的耳中,却就不那么简单了。
德百没说那几个下场是怎么样……毕竟不单单只有那个小内侍,在场的其他人……基本上也是没留下活口。
“陛下大发雷霆,长乐宫的人都吓坏了。”
德百这话已经是美化了几十遍,毕竟那个当口,陛下和莫惊春两人还且在闹别扭,正始帝的脾气本就不怎么好,这直接就点爆了正始帝的炸药。
殿前伺候的人都生怕掉了脑袋。
便是德百,在那小十来日,也隐约觉察到了死亡的气息。
莫惊春“怨不得只有刘昊的态度还算正常些……不过杜文倒是比你实在点,至少他不会这般反常。”他平静地说道,和德百说话的态度甚是温和,并没有因着他们两人的身份不同而有所不同。
德百苦笑了一声,“您可是高看了他一眼,他就是个憨的。到现在都不知道陛下是为何发火,但是知情的都有些……”
“不敢靠近我?”
莫惊春笑了笑,勾着手指扯了扯衣襟,做出一副淡然的模样。
这是陛下的欲望。
莫惊春如何猜不出来?
但陛下这想法显然有些不讲道理。
既要这些人不许对他不敬,又因着过往的事情而火冒三丈,不肯他们过度亲近,这怎么瞧都像是强人所难?
德百这些可比不得刘昊身经百战,这拿捏的方寸虽然还算妥当,但也瞒不住莫惊春。
莫惊春淡淡地说道“做得到的事情,那尚且可说,既要你们在我眼前晃悠着,说是伺候我,偏生又要保持合适的距离,陛下是觉得,我是什么香饽饽不成?谁都会稀罕上我?”
德百的眼神有些诧异,不自觉地看了两眼莫惊春。
莫惊春挑眉,“怎么?”
德百笑了笑,姿势有点放松,“您以前不会这般轻松地说笑。”
莫惊春顿了顿,旋即也笑了。
“是,都习惯绷着。”他并不在意自己的情况被人所察觉,反而是对德百说道,“不必理会陛下的话,照旧便是,太过刻意,总归是有些奇怪。”
然后莫惊春又加上一句,“陛下那里,我会与他说。”
德百松了口气,这才朝着莫惊春欠身,然后悄悄退了出去。
莫惊春屈指敲了敲脑袋,绕着长乐宫又走了一圈。
他的理智和情感还是两相割裂,情感一直催促着莫惊春去龙床上打滚,而理智却使得他紧绷住任何的动作,不敢肆意胡来。
莫惊春还是打着今夜能离开的主意。
但,德百刚才所说的话,却让莫惊春有些怅然。
即便德百没有说,但莫惊春也清楚,那几个小太监怕是命都没了。主犯且不说,那些不过是听到一二句话的倒霉虫,倒是可怜。
莫惊春捏了捏眉心,任由情绪在晦涩中煎熬了片刻,即使正始帝竭力不在他的面前流露出那一面,但陛下终究是个疯狂偏激的人。
“有些时候……”
莫惊春的呼吸有点炽热,他觉得皮肤开始刺痛起来,像是涌动的热潮在身体内部盘旋。
“我在想,我改变了什么?”
他喃喃自语。
他所改变的历史,当真是好事吗?
系统不知道
精怪诚实地回答。
但根据统计,这一次死亡的人数大幅下跌,系统判断,这是一桩好事。毕竟,即便是眼下和明春王的战役,一开始也是公冶启的算计,尚在合理的范围内
莫惊春揉了把脸,“还真是冷冰冰的计算。”
对于精怪来说,只要死亡的人数没有过去那么多,那就算是成功了。
至于细节,它无从考量。
系统本就是冷冰冰的造物
莫惊春嗤笑了声,默然说道“那可未必。”
如今这回答的语气,这惩罚一个接着一个的火热,倒是看不出来到底多么冰冷。
莫惊春沉浸在思绪里,一时间没有回过神。
再下一个醒悟过来的时候,他觉察到了自己的失策……不妥,他居然走神了!
果不其然,在莫惊春愣神回来后,他已经赤裸裸地躺在正始帝的龙床上……为什么是赤裸的?他有些迷惑,但最重要的是,他感觉自己如同一只狸奴,或者一只可怜的幼兽般在枕头上磨蹭着侧脸,冰凉凉的感觉让他觉得有些舒服,他甚至还在龙床上打滚?
打滚!莫惊春瞪眼,非常凶残地意识到他已经将整张龙床弄得不成样子,尤其是被褥正被他无意识地弄出一个堡垒的掩护,而他的潜意识还在不满意这张龙床的空荡荡……是的,他非常、非常不满意,甚至想去拖拽更多属于公冶启的衣裳,将其堆满在床榻上,那样可以尽情地将他和伴侣包裹起来。
那会是一个非常,非常舒适的巢穴。
莫惊春的眼睛非常亮。
但他在行动之前,猛地扑到床脚,然后胡乱地摸索了起来,最终手指拍到边上,当真按出来一个稀奇古怪的暗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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