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消息太惊人,曹溶也是不敢隐瞒的,他只会如实上报,再按照上位者的意见对城防司给出一些指导性的意见。
于是,大理寺的衙役们就被派到宝华街来协助青羽卫做百姓的疏散工作。
凤随从大理寺卿那里接到这个命令的时候,就觉得这命令简直儿戏。
他问自己的上官,“衙门上下,总要留几个巡值。其余的人都拉到宝华街去?”
大理寺卿也颇无奈,“元宵节满街都是百姓,青羽卫和金吾卫又要守着护城河,也不能到处乱走。只靠城防司和京畿衙门那几个公差,真出了事的话,够干什么的呢?”
凤随却知道一句“疏散百姓”也没那么简单,真有闹事的,他们是抓还是不抓?抓的话,又该抓到哪里?
“若有歹人趁机作乱呢?”
大理寺卿摊手,“不是还有城防司?抓起来,交给他们好了。”
凤随,“……”
这个时候,凤随以为有关广平王的消息,皇城司已经报到了官家面前,由官家去调动禁军来做好防卫。
如此一来,他的任务就是把手下兄弟们放出去,协助京畿衙门的衙役们一起维护一下秩序。或者百姓之间发生纠纷,他们负责出面做一个调停。
这就是一个跑腿的任务,或许会辛苦,但也只是辛苦一些罢了。
到了午时,凤随正给手下的衙役们做出发之前的训话,衙门里忽然来了两位不速之客。一个是曹溶,另一个是城防司防御使丁涛。
丁涛是带着官家的口谕来的,让凤随全力配合城防司做好元夜的巡防工作。
凤随挑眉望向曹溶,“带上我的亲兵?”
他觉得哪里不大对头。按理说这几十个人并不参与大理寺的工作,平时就是留在虞国公府看家护院。
曹溶干咳一声,“官家是这么说的。”
凤随又问,“我献上的弩箭呢?”
曹溶淡定的回视他,“都在官家面前过了明路的东西,自然是能用的。不瞒大人说,官家还打算在禁军中普及这种军弩呢。”
丁涛也在一边连连点头,“这弩确实好用。”
他是一个性格非常粗豪的武将,性格大大咧咧,大约是得罪人比较多,多少年了留在城防司始终不得提拔。不过也有人说丁涛深得官家信任,不管换了谁来坐这个城防司防御使的位置都不能放心的。
但凤随却觉得这个人也并非没有心机,没看他跟曹溶套了半天话,这位老兄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吗?
凤随一双利眼紧紧盯着他,再转向曹溶,“二位大人可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曹溶与丁涛对视一眼,曹溶就说:“你前些天报上去的消息……官家自有安排。城里的安防部署就交给丁大人来安排,这种事虽然说不一定属实,但也不能不防,不能不防。”
凤随就知道自己从他们这里是什么也问不出来了。
他以为丁涛只是看上了自己和手下这些人的战斗力,想要加以利用。但他没想到丁涛会把守住宝华街的任务直接甩给他。
“城防司兵力有限,”丁涛的神情十分诚恳,“光是一个朱雀大街就能把本官的人手都困住……本官也是没办法,本官家里的几十个小厮也被本官拉出来,守着启德门去了。还有曹大人,他家里的护院也都被派了出来,编入了城防司满城巡逻呢。”
言下之意,大家的觉悟都挺高的,凤大人,你呢?
凤随无话可说。
在送走了这两个瘟神之后,他把手底下的人召集到一起,对他们说:“但凡情形不对,自保为上。还有,若是有人跟你们动手……杀无赦。”
别管什么留不留活口的问题了,他只要他的兄弟们都活着。
“轰”的一声巨响,攻城木再一次撞到了城门上。
城门上方有碎石簌簌落下,城门下的几个小兵惊得脸色煞白。
凤随和严桐前方的包围圈又缩小了一圈。
腹背受敌,到了这个时候凤随反而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若能活着逃过这一劫,他定然第一时间去戳死曹溶这个满口瞎话的贱人。
说什么协助……哪里有协助,他和他的人明明就是被推出来,做了炮灰——守住启顺门,是丁大人和曹大人部署得当,若是没守住……
凤随冷冷的想,没守住的话,那就都是他一个人的罪责了。
对了,还有宝华门。
凤随想到此时此刻苦守宝华门的司空一行人,顿时心如刀绞。
第130章 走,打架去
大火最初是从宝华街南边烧起来的,借着风势,一路向北蔓延。
与此同时,后街也有人举着火把到处点火,还有人窜进了醉仙楼的后院,先是点燃了后院的柴房,又趁着大伙儿去柴房扑火的功夫,窜到前面来,将燃烧的火把扔进了二楼。
司空不敢抱有侥幸,连忙背好弓弩,从房顶上爬了下来。
这年头,修建房屋都会使用大量的木料。醉仙楼更是纯木质的结构,木料又干燥,一旦烧起来就轻易扑灭不了。
醉仙楼的后院倒是有两口井,但这个时候从井里打水救火,显然是有些供应不上的。这里距离护城河倒是近,但是谁有那个胆子跑到那里去取水呢。
一滴水、一粒沙,都是皇家的。没有命令,但凡靠近护城河的人一律杀无赦。
司空从楼上下来的时候,白潜也护着在一楼避难的百姓往外跑。
南边的街上已经烧了起来,又有暴徒守着,他们是不能过去的。但北边就是护城河,同样不能过去,这些人没有办法,有的顺着宝华街东街的小巷子往朱雀大街的方向跑,有些人则朝着西街的方向跑。
从这里再往西,就都是平民百姓居住的小街小巷了,在这样的时候,或许会有人趁火打劫,但这些地方肯定不是暴徒们争夺的目标。
百姓都散了,司空他们却不能跑。
司空这会儿也想明白了,既然有人存心算计凤随,那就怎么都能从鸡蛋里挑出骨头来的。要搁在以往,他或许会跟着散开的百姓一起往西跑,然后从小巷子里绕到宝华街来,跟这些暴徒打巷战。
以少制多,分而化之是上策。
但现在却不行。一旦他们散开,哪怕真的是去击杀暴徒,搞不好也会有人给凤随扣一个阵前逃脱的罪名。
司空不能给凤随留下这么大一个把柄。
火舌攀上屋檐。
这一座据说已存在了数十年的老木楼被火焰包裹着,发出不胜重负的爆裂声。
司空只能再向后退,一直退到了醉仙楼与护城河之间的空地上。
这里是边界。
司空心里明白,他再向后退的话,守着护城河的青羽卫该对他杀无赦了。他们绝对不会因为他刚才杀了多少暴徒就把他看成是自己人。
司空心里生出一股悲壮的豪气来。
他行过军,打过仗,也杀过人,却从来没有哪一仗打的这么憋屈。身后明明是自己人,但这自己人却好像是敌人派来的似的……
这还不如是敌人来得痛快!
长街上的暴徒借着火势又一次发动了冲击。呐喊声携裹着浓烟与烈火,潮水一般顺着长街汹涌而至。
司空干脆就在长街当中单膝跪下,架起了他的弩。
白潜也学着司空的样子,在长街上蹲了下来。其他人则手持兵器,在他们身后严阵以待。
两位远程攻击手都将剩余的长箭放在了手边最易取用的地方,等这一把箭都用完,他们就只能跟这些暴徒肉搏了。
宝华街的另一端。
城门外再次传来攻城木撞击城门的轰响,城门上方厚重的木架爆裂开来,城门摇摇欲坠。
就在这时,城墙上方的士兵们却都声嘶力竭的欢呼起来。
凤随精神一振,他的后背靠在城墙上,清楚地察觉到了从远处传来的震动,那是战马的铁蹄踏过平原时才会产生的震动。
果然,在城墙上方传来欢呼声之后,攻城木撞击的声音就停了下来。厮杀声则由远处渐渐逼近。
凤随伸手按在严桐肩上,“援军到了。再坚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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