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就觉得,他们议论这些事的时候都这么生气,凤随他们估计只会更生气吧。
凤家兄弟不是生气,他们是快气炸了。
凤锦的书房里,除了凤随之外,还有刚刚来到顺州城的两位智囊:一个是凤云鹤身边主管文书的主薄唐凌,另一个是千里迢迢刚刚带着京城的消息一路北上,气都还没有喘顺溜的严一初。
当初凤随出发的时候,安排严一初和陈荣守着虞国公府。如今,严一初千里迢迢北上,凤随早就提着心,知道京城肯定是出了事,还是他们不敢以书信方式外传的大事。
这些人当中,唐凌年纪、资历都是最老的一个,他跟在凤云鹤身边大半辈子,凤家的几个孩子都称呼他“唐叔”的,自然是他先开口。
“国公爷接到信儿就打发我过来了,”唐凌捋着颌下短须,慢条斯理的说:“使节团来不来,咱们也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真要跟那帮怂蛋的文臣生气,那早气死了。”
凤锦和凤随对视一眼,心里都是一松。这“怂蛋”的称呼一出,他们就知道这是凤云鹤的原话了。
唐凌又说:“这一次使节团的正使是林玄同,这个老阉狗一贯跟左光书沆瀣一气,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咱们也犯不着去故意下他的面子。”
凤锦点点头,“我明白。”
唐凌想了想,“别的消息,暂时还没收到。小严,你说说,京里都什么动静?”
严一初放下茶杯,他这一路为了赶时间可是遭了老大的罪,到现在两条腿都还酸痛得抬不起来呢。
“京里的事,在燕州跟国公爷提过一次,国公爷嘱咐,见到两位郎君之前,不许跟人提。”他说着,冲着唐凌拱了拱手。
唐凌点头,表示理解。
严一初这才说道:“辽人派了使臣秘密进京,由左光书引荐,见了官家。”
凤锦一下站了起来,“什么时候的事?!”
“四月末。”严一初说:“具体日子没打听出来。”
凤锦与凤随对视一眼,那个时候,正是他们紧锣密鼓商议怎么拿下顺州的节骨眼上。战事未起,使臣要见崇佑帝,就不是为了顺州。
唐凌笑着摇头,“辽人的胃口又不是只吃得下顺州、燕州。”
一语惊醒梦中人。
辽人的眼睛怎么会只盯着一个州府,他们要的是十六州,是大宋的北大门。
只要占据了燕云十六州,大宋对他们来说就是一座不设防的富庶又繁华的庭院,只要他们愿意,随时都可以长驱直入。
第185章 太尉
六月底,林玄同一行人到达燕州,休整数日,继续北上,到达顺州。
此时,顺州已与檀州有过数次短暂交锋,耶律云机对于凤家军的火器始终抱有极大的戒心,摸不清这些东西的底细,他绝不会放手一搏。
但是这种试探,对于凤家军也起到了牵制的作用,凤锦想要兵围蓟州的计划只能一再搁置。
蓟州位于顺州城的东方,在凤家军已经抢下了顺州城后,蓟州在地理位置上已经没有任何优势了。它也不可能越过顺州联络到檀州,更不可能穿过燕州、顺州的封锁线向西边的蔚州求援。
于是它只能在顺州与檀州的交锋中苦苦煎熬,等待一个最后的结果。无论哪一方胜利,对于它来说都是一个解脱。
林玄同带领使节团进城的时候,司空也带着他的手下去城门口维持秩序。
马兵营两队一部,共有一百多人,这些彪悍的战士骑在马上往那里一站,好像在给进城的人壮声势似的,这让司空颇有些不爽。
使节团于傍晚时分进城,十数辆大车,前后还带着数百名禁军,好巧不巧,带队的仍然是钟饶和胡松。
司空远远看着,只觉得钟饶这么来回折腾了两圈,整个人都瘦了,也更黑了,神情中多了几分阴郁,也多了几分沙场老兵似的悍气。
不过他并没有看到司空,他的两只眼睛都忙着打量顺州城的风景——要搁在以前,这里可是辽人的地盘,哪能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而且他护送使臣们到达驿馆之后,留下一些守卫还要出城去(禁军们都在城外扎营),所以他更得抓紧时间多看几眼了。
司空想看的林太尉并没有看到,人家官大,这会儿自然是要坐在马车里,哪儿能像走街串巷的杂耍班子似的随便让人看。
林玄同品级太高,又是天子近臣,别说凤锦凤随,就是虞国公见了他,也要硬装出一副客气的嘴脸。
因此给林太尉接风洗尘的宴会一定要够规模,除了招待林玄同,他们随行的属官也是要好好招待的,因此凤锦凤随的手下亲信们也都很荣幸的出席了洗尘宴。
好奇了许久的司空也终于亲眼看到了“林太尉”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玄同的年纪大约在五十到六十之间,个子不高,人长得很清瘦,鬓角微微带着几缕白霜,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清隽的书卷气。
容长脸,面皮白净,一双细长的眼睛微带笑意,显得十分精神。
司空就觉得,林太尉的模样也十分符合他的预期。
人长得斯斯文文,肚子里肠子不知道拐了多少道弯弯。看人的时候那种温和儒雅的表象之下,好像随时都在盘算着什么。
大概是前世看《水浒传》留下的后遗症,一听“太尉”两个字,司空首先想到的就是毫无原则纵子行凶的高俅高太尉。高太尉这个反面角色塑造的太成功,这就给司空造成了一个印象:太尉是奸臣的代名词。
所以这位素未谋面的林太尉,也被司空先入为主的打上了一个“奸臣”的戳。
当然了,事实上这位林太尉也“忠”不到哪里去,他在朝堂上与丞相左光书抱团,年年都要叫唤削减军备,就差明说凤家军守着边关太烧钱了。
“岁币才每年十万两,但北境军费却高达数十万两,还在年年递增……”这种屁话就是丞相一派的人首先喊出来的。
所以凤家军上下对左光书一派实在没有什么好印象。
但这种情绪,在酒桌上是看不出来的,彼此都是成熟的政客,你好我好的那一套都不用演,那就是信手拈来。
因此司空隔着太白楼宽敞的大厅,只看到了主桌上你来我往的一团和气。这边说“将军劳苦功高”,那边说“大人一路辛劳”,当真是犹如亲家相逢,一点儿火药味儿都闻不到。
司空后来跟他师父说起这一场宴会,还很是感慨了一番,“能当上头领的人都不是一般人。要换成是我,肯定忍不住要挖苦两句……”
李骞不以为然,“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司空想了想,就算把他换到凤锦的那个位置上,他是不是真能忍住?或者,他与凤锦凤随相隔的不止是职位,还有阅历。
或许还是他的眼界不够开阔吧。
使节团来到顺州,自然是住驿馆。他们人多,除了内院之外,外围的几个院子也都快要住满了。就这样还没算上钟饶带队的禁军,那些人都在城外扎营了。
人多,事情就多,司空担心有人会欺负他师父,所以休沐这一天特意过来看看。
李骞当初图方便,住的是最靠外的一个院子,内院外院加起来二十多个房间,他们的人刚好够住。而且这个院子距离侧门比较近,自从林太尉一行人住进来,李骞他们出入都走侧门。
李骞听他担心这个,有些好笑,“这世上,无冤无仇就去欺负人的,到底还是少数。”
话虽如此,但通常情况下,上位者多是不会体谅那些身份地位不如他们的人的。或许人家没觉得这是欺负,但在平民而言,却必须忍气吞声来接受。
司空拐弯抹角的打听,“师父你见过那位林太尉吗?”
“见了。”李骞不当一回事儿的说:“他昨天还来我这里喝了杯茶呢。”
司空吃了一惊,随即想起他师父李岐山地位超然,他的师兄林山翁也做过宫廷乐师,他认识林玄同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那你觉得林太尉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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