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骞想了想,说:“聪明人吧。”
“这说的太笼统了。”司空不满意这个回答,“他那样的身份……要是蠢笨,也混不到朝堂上。”
话说为什么宋朝的皇帝总是放着一堆朝廷命官不重用,非要重用宫中的内侍呢?因为他们没有家人子女,所以就默认他们只会一心一意地辅佐他?
可是男人对于权力的追求是与生俱来的,没有了其他的牵挂,他对权力的欲望只会更加强烈吧?
司空不歧视任何有残疾的人。他深恶痛绝的,是利用身份和地位玩弄权术。
一个心中并没有家国天下、性情卑鄙阴损的小人,一旦让他掌握权力,足以引发无穷的灾难。
翻开历史书,这种例子简直是一抓一大把。
李骞也不知道要怎么细致的描述他对林太尉的感觉,有些苦恼的说:“总之就是个聪明人啦。官家很信任他,他跟很多大人关系都不错。我一看见他,就觉得这人惹不起,后背有一点儿冒冷气的感觉。”
司空笑了起来,“你们以前就认识?”
李骞点头,“你师伯还在宫里做乐师的时候就认识了。那时候他品级不高,都挺大年纪了,但是很多跑腿传话的活儿还是会交给他做。他还替你师伯给我传过口信。”
司空点头,这种从底层爬上来的人,才格外的意志坚定。
“这说起来也二十来年了。”李骞有些感慨的样子,“当时可想不到他如今能这样……那时候看着,只是个机灵、勤快的人,见人就笑,跟谁都客气的不得了。”
司空心想,这大约就叫情商高吧,社交技能满点。
“林太尉跟官家是很有感情的,”李骞想了想,觉得既然司空想知道,那他就多说几句吧,“很多人骂他,但很多时候他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都是官家的意思。换句话说,他在官家面前,是个真正的忠臣,一心为他,毫无私心。”
司空,“……”
等等,忠臣是这么解释的吗?!
忠诚,跟忠臣可不是一回事儿……
不过这样一来,倒也能解释他为什么会得到官家的信任了。如果他把崇佑帝当成是神,那神怎么会不喜爱自己的信徒?
李骞又悄悄的跟小徒弟说:“林太尉说他们去给皇后贺寿,顺带着也谈谈边境的事……怎么谈,谈什么,这个他就没说了。”
司空觉得,林玄同能跟他师父谈到这种话题,这已经是挺不错的交情了。再详细的东西,他也不可能跟一个外人说太多。
尤其这个外人还很有可能跟凤家军存在某种交情。
司空觉得,林玄同是一定会怀疑李骞跟凤家军有什么交情的。毕竟当初一起来边境的那些戏班子都打道回府了,就他还在这里住着,而且还住的挺滋润。
司空心中一动,“林太尉没问你凤家军的事?”
李骞就说:“他问过顺州的事,我就把我知道的那些说了说,什么在驿馆里听见外面着火啊,然后就打起来了……再后来凤将军就带着兵打进来了。就这些吧,我当时就躲在驿馆里,哪儿也没去,再多的我也不知道了。”
就算跟林玄同有交情,他也不会把跟司空有关系的事情说出去的。
“还问别的了吗?”司空担心他师父会让林太尉那种老狐狸套了话。
李骞想了想,“别的就没什么了。哦,对了,他还问我为什么不回京城,我说我外甥在这里当兵。就这么一个亲人了,有机会过来看看,当然不舍得走。”
司空以后是肯定会跟虞道野对上的,到那时候,司空和虞家的关系肯定瞒不住。所以李骞思索了一下,觉得在林玄同这样的人精面前,也没必要瞒着。
果然林玄同听了这话之后并没有露出什么特别意外或者不可思议的表情,只是轻描淡写的劝他早日回去,免得边境情势不稳,他外甥还要分心担心他的安全。
李骞当时就觉得林玄同这态度,不像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或者他们出发之前,虞道野也找过了林玄同?
不过看林玄同的意思,好像只是话题说到这里,他就随口提醒一句,但他自己却是不准备掺和到里头去的。
司空心想,这做派,人情方方面面的也都顾及了,却又保持了一个不会给自己惹麻烦的合适的分寸。
可不就是个聪明人吗?!
第186章 将计就计
司空跟他师父打听林太尉的时候,城外营房里,凤家兄弟和一众智囊们也在琢磨这个人。
凤锦手里捏着一张礼单,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他直觉使节团这个节骨眼上去给辽国皇后庆寿多少有些不正常,但从礼单上,却又看不出什么。
“首饰、绸缎、茶叶、瓷器……”凤锦晃了晃礼单,将它传给了身旁的唐凌,“唐叔你也看看,这里头最贵重的也就是一顶凤冠了……金丝攒底,嵌着十八颗龙眼大的海珠,嗯,是挺值钱的。”
但也仅止于此。
送给女眷的首饰,能在两国大事上起什么作用呢?
唐凌说道:“辽人的意图好猜,无非就是拿着盟约说事儿,想从咱们手里把打下的州府再讨要回去。不好猜的,是咱们自己人的心思。”
比如这个时候跑去中京,真的只为了给人家的皇后庆寿?
凤锦怒道:“我就想不明白这些文人都是怎么想的?燕云十六州的位置何等重要?!辽人拿住了十六州,背靠长城,黄河以北的地区实际上全都在人家手心里攥着,这岂止是十六州的事?!”
黄河横穿北方的土地,向东汇入渤海。
宋人北伐,首先黄河就是一道天堑。若是不能夺回十六州的控制权,相当于十六州以南,黄河以北的大片土地也都是人家辽人的后花园。
凤随也想不通。事实上,在北境当兵的人都想不通……难道不应该是上下一心,收复王朝的北大门吗?!
谁家的院门被人霸占着,都得想方设法的抢回来。这么浅显的道理,为什么读了那么多书,研究了那么些学问的大人们就非要装糊涂呢?
“拖后腿的太多。”
这是凤随的看法。
打仗本身其实没那么困难,但是拖后腿的人太多,不是缺衣少粮,就是运来的兵器都是残次品,根本没办法上阵杀敌。凤家军一边打仗一边还得想自己办法喂饱边境的数十万大军。磕磕绊绊的,足足花了两年的时间才收回了瀛、莫、涿三洲。
想当初,周世宗柴荣北伐,带领大军沿着河道向下,只用了四十多天就收回了瀛洲、莫州、涿州的三州十七县。
若是司空此时在这里,他肯定会补充一句,到了后世,明代大将常遇春也只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就收回了燕云十六州。
唐凌将手中礼单传给了坐在他下首的严一初,转头对凤锦说:“礼单没问题。林玄同又是奉命出使辽国,我们没有理由拦着……放行吧。”
严一初也觉得没有理由拦着。再说林太尉那种级别的权臣,也不是随便一个人想拦就能拦得住的。
凤锦以一个武将的直觉,嗅到了某种不同寻常的气息。
他固然没有证据,也没有能跟一朝太尉叫板的资格。但林玄同北上这件事,还是给了他一个灵感。
“从顺州到檀州、蓟州,路程相近。林玄同出发的时候,我们派一队人马护送,声势要大,闹出的动静也要大,”凤锦走到墙边,仰头看着墙壁上的牛皮地图,伸手点在了顺州的位置,然后手指慢慢向东移动,停在了蓟州的位置上。
凤随一下就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眼睛一亮,“大哥是说,用林玄同做饵,吸引耶律云机的视线?”
凤锦狡黠的一笑,“我们派人跟着林玄同一起走,耶律云机肯定会警觉起来,我们就趁着他盯着林玄同的这段时间,抢下蓟州!”
凤随热血沸腾,两只眼睛都亮了起来,“我去!”
“蓟州一向与顺州、檀州互为呼应。”凤锦的手指又在代表蓟州的圆圈上轻轻叩了两下,“蓟州屯兵的数目比不上顺州和檀州,但驻守蓟州的人是童镇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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