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就在嘴上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凤随虽然不明白他这个小动作的含义,但也大约猜出了这是表示不会把他这异于平常的举动泄露出去的意思,不觉一笑。
片刻之后,就听门后有人也学着猫叫喵喵叫了两声,然后门轴微微一响,后门就拉开了一条缝。
凤随连忙拉着司空钻了进去。
后门之内是一个小小的院子,也就够三五个人转个身的大小。一旁种着两株冬青,另一端还有一道小门,进了这道门,才是宅子的后院。
后院前后两排房屋,院角有水井,也有存放杂物的柴房。这里是府里下人们居住的院落。院子一角有门,这里才是与内院相通的地方。
给他们开门的是一个个头高高壮壮的家丁,穿着粗布短衫,一副下人的打扮。面相也是憨厚老实的样子,普通的让人过目就忘。
家丁将他们带进了一件空房,房间里有桌椅,还有两张空床,只是无人居住,并没有铺盖被褥等物。
家丁拿出两套下人穿的粗布短衫,示意他们赶快换上,自己则守在门外给他们放哨。
司空一边学着凤随的样子把下人的短衫套在身上,一边抽空问凤随,“到底来做什么?”
凤随到了这里也并不显得紧张,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见他问,便悄悄的说:“等下进了内院,你跟着我就行……我们走这一趟,有收获固然好,空走一趟也无妨。”
司空,“……”
其实还是一个字没说。
司空于是也不问了,手底下十分利落地系好外衫的带子,跟着凤随走了出去。
出了门,就沿着屋檐下的暗处悄悄朝前移动,很快就来到了通往内院的那道门前,在门边的冬青后面蹲了下来。
这时,就听房门吱呀一声响,之前那位家丁从隔壁的房间里出来了,手里提着一盏风灯,正回过头跟身后的人说话,嗓门压得挺低的,“……都是走熟的路,一个人跟两个人也没啥区别。李哥你白日里就不大舒服,这会儿就好好睡一觉,巡夜的事交给我就成了!你要不放心,我就多走两圈。”
门内一个汉子的声音笑着说了句,“那就麻烦你走这一遭了。”
家丁笑着回他,“自家兄弟,不必这般客气,难道我日后还没个求到李哥的时候?”
两个人絮絮叨叨闲聊几句,家丁关好房门,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似的,自顾自地提着风灯朝内院门走了过去。
内院的门是上着锁的,家丁开了门,身体一侧就掩住了风灯的光,凤随就借着这一眨眼的功夫,拉着司空从他身侧窜了进去。
家丁进了门,随手落锁,然后装模作样地开始沿着内院的小径开始巡夜。
若是有人打眼看见了这一行人,还以为是一个领头的家丁带着两个同伴儿一起巡夜呢。这家也只是普通的富户,规矩上并没有多么森严,比如这巡夜的人数,有时三人,有时两人,主家也并不在意,都随了管事来安排。
再者,他们这里距离安顺门较近,平时城门上换防的士兵多从街前街后经过,故而治安一向不错。
凤随和司空跟着这家丁沿着内院外围的小路转悠了一大圈,然后走进了一片竹林。
竹子这东西,南方常见,北方却不多见,就算有些湿润温暖的地界也能长,到底不如南方那般适宜。
这宅子中的竹林倒长得极为茂盛,林中开出一条小径,地面铺着鹅卵石,即使是在夜里看去也静雅异常。
竹林中央一座书斋,此刻仍然亮着灯。
凤随伸手在司空肩上按了一把,两个人一起停住了脚步。那家丁也并不回头,提着灯笼自顾自地走了,就好像没有注意到身后跟着的人忽然不见了似的。
司空就知道,这里便是今夜的目的地了。
凤随将司空留在外面把风,自己弯下腰,如同夜色里一只灵巧的狸猫似的悄悄朝着书斋摸了过去。
司空从袖笼里摸出自己的兵器握在手中,轻手轻脚地往竹林里退去。
到了这里,刚出门的时候那股跃跃欲试的兴奋劲儿已经消失不见了。他开始觉得,这未必就是一次陈原礼口中的“试探”,而是凤随真的有不得不亲自出手的任务。
身后的竹林中忽然传来咔的一声轻响,仿佛有什么夜行的动物不留神踩断了一根细竹。
原本是极为寻常的声音,不知怎么,却让司空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竹林中仿佛突然间降低了温度,无形的寒意弥漫开来。
司空警觉地左右扫视,忽觉鼻梁上一点凉意落下来,一抬头,却见不知不觉间,漫天雪花已悄然飘落。
无数飘摇的羽毛一般的亮点之间,一点寒芒倏忽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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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陈原礼:不是训练吗?
司空:是训练吗?!
第69章 不安稳的一夜
司空接下这一剑的时候,听到身后的书斋里传来一个女人短促的惊叫,“谁?!”
声音里带着意外,却并无多少惶恐之意,反而带着几分不经意的凶悍气。
不由司空多想,自竹林中窜出那人已经再次扑了过来。
司空起初以为来人是书斋的看守,但他现身之后,司空却发现他与自己一样,都穿着黑色的夜行衣——估计也和他们一样,并没料到今夜会落雪,否则也不会穿成这样出门。
青壮年,年龄与司空不相上下,手中一柄长剑,身姿飘忽——司空对他做了一个初步的判断,隐隐觉得这人的轻身功夫还在他之上。
身后的书斋里不知何人碰倒了书架或者屏风一类的东西,重物倒地之声并一应杂物稀里哗啦掉落在砖地上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令人心惊。
司空不敢大意,紧紧咬住这人的一柄长剑,又担心他还有其他帮手,一心只求速战速决。
他手中尖刺与剑相比,长度上不占优势,但竹林中空间有限,司空步步紧逼,反将来人逼得有些手忙脚乱起来。
司空趁机逼近,尖刺挑开对方手中的长剑,势不可挡地一路向上。
长剑荡开,剑身上映出一双阴戾的眼,眼中有无措的神色一晃而过。
刺尖入肉,鲜血自肩头无声迸出。
若非来人反应快,这伤就落在了咽喉处。
长剑瞬间撤回,来人轻飘飘腾跃而起,脚尖在竹竿上连点几下,便窜进了茂密的竹林之中,消失不见了。
雪花如同撕碎的羽毛,密密麻麻的从铅灰色的云层中飘落。那人的身影却已经消失在了漫天飞雪之中。
司空静静站在原地,他不能追,也不敢追。
他不确定这人是不是书斋的主人留下的护卫,或者是与他们目的相同的另外一拨人。来人浅浅一试,便抽身离开,司空不由想到这人身后是不是还有帮手的问题。
然而事情的发生却在转瞬之间。
不远处的夜空中忽然间爆开了一团亮丽的火光。
司空心头一跳,立刻想到这会不会是刚才掠走那人使出的阴招。这年月,房屋大多都是木质结构,一家起火,处理不好的情况下甚至会连累到一整条街。
而且一起火,吵醒了左邻右舍还是小事,势必会惊动巡街的青羽卫。
火势渐渐大,而且隐隐朝着书斋的方向蔓延过来。
司空谨慎的朝着书斋的方向退去。
突发事件虽然令他心慌,但大脑却条件反射一般开始了更高速的运转。这个时候,有没有人在外面放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凤随在书斋里的任务要尽快完成。
司空不再犹豫,伸手推开了书斋的大门,又迅速地反手阖上。一回头,就见靠近大门的青砖地面上,一位年轻貌美的小娘子躺在血泊之中,双眼大张,颈间一条血线,已是没了呼吸。
她手中还握着一柄牛皮长鞭,显然并不是伺候笔墨的普通侍女。
一张花梨木书桌横倒在她的身后,笔墨纸砚等物掉落一地。
书斋颇为阔朗,窗下有榻,屋角立着一人高的灯架,此时此刻都已是东倒西歪,只剩下一盏素纱灯笼还歪歪扭扭地挂在灯架上,勉强照出了这一地的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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