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方劲不知该如何接,问:“可是刑部几位受害的大人……也是倒霉?”
“不当。”靳仪图面容严肃,道:“谁会倒霉进宫里。”
“……首领说得是。”方劲自愧不如。
“你再派人去查查,乔司衣局,正对着哪些容易被看得到的建筑。这可是陛下亲下的暗旨,你我当比那废物大理寺查得要快。”
靳仪图起身欲行,方劲在后边想都没想,便道:
“这个不用查啊,乔司衣局就在西楚蜂巢塔侧,一条街都被那座七层塔挡得严实,看不到别处。”
靳仪图背后一滞。
“首领?那,那要再去查查……?”方劲见靳仪图半天没动,以为是自己太过草率引他不开心,赶紧补了句。
“不必了。”靳仪图脸色骤暗,倏地起身,扶剑而去,留声道。
第26章 驴板车
画良之折腾一整天,终于是回了王府。
待把王爷扶回去,后续照顾的事儿,有谢宁跟王府一帮子侍女做。
指挥使大人自个儿是累得头晕眼花,赶着以往跟军跑操的时候,都没这么要命。
他前脚刚把马给下人递过去,后脚就看见柴东西火急火燎的往这边跑,
画良之现在看着他都害怕,这小孩儿每次来,保准得给他带点什么“惊喜”的令传。
不过好歹桂弘那祖宗当下应是睡了,不会有什么折腾人的大事了吧。
画良之叉个腰,站在原地。等柴东西呼哧呼哧跑过来,人还没到,声音先到了。
“大人,您可回来了!”
“我要是不回来,这王府怕转不下去了。”画良之略显恼气,道:
“什么破事都来找我,要不我一个人全干得了,你们二百五十个,回家啃树皮去。”
“嗐呀,不是这个!”柴东西被损了个透,还有些为难的强笑着,同画良之道:
“是有件东西要搬出去,要您确认。”
画良之不明所以,只想回屋舒服安眠的人才不想在这空耗时间,不耐烦道:
“什么尊贵东西,还要我确认才能出府,我又不是王府看门的。”
“这……”柴东西莫名踌躇,道:
“就停在后院,您要不,过去,反正只和车夫说一声就好。大人辛苦,还是早歇为上。”
“你还知道我辛苦。”画良之若不是戴着假面,白眼怕是能翻到天灵盖上去:
“都学会卖关子了。”
待画良之心不在焉转到屋后,瞬间嗅到些异样时——
他的腿已经动不了了。
王府向来不会吝啬灯油,即便是夜深无人也到处掌灯,照得通明。
哪怕是临着后门的小院,门边两只红木灯笼也是亮堂。
画良之清楚见得面前停了辆板子车,一匹瘦得肋骨外凸的骡子拉着车,哧哧吹鼻刨地,身后车上。
卷着张草席子。
车夫跟骡子一样枯瘦,衣衫破烂肮脏的蹲在墙角暗处,睁着双铜铃似的瞅着来人,仿若隐在暗里的无常。
见画良之来了,才长吁口气,起来问:
“官爷,咱能走了吗?等您半老天了,这天凉,小的实在冻不住啦。”
老车夫的声儿极其沙哑,像是拿铁爪挠铜炉子的声,刺耳又抓心。
画良之背后冷风阵阵,悚然失语。
他可……太认得这瘦骡板车。
是拉那无人认的无名尸车。
马车上裹得定是尸体,斑斑血迹泡透了草席子,溢在外头。
他不是没见过死人,却不想能这潜王府里……
“大人,快请走吧,停了一整天了……渗人呐。”
柴东西在旁边小声催了句,画良之才是赫然回神。
“哪来的尸体?”画良之刚问,便猛地想起些什么。
“啊,昨儿晚上,您从王爷那出去之后,里头的官儿不知道怎么惹怒了王爷,王爷有疯病您知道,就被……被失手打死了。”
柴东西话说一半,画良之已经疯了似的踉跄着,直冲过去,扒那包死人的席子!
柴东西可是吓得魂飞魄散,他不想看死人,又得拦他家大人,怎奈画良之到底比他劲儿大结实,他拽不动,扯嗓子嚎:
“大人!大人!干嘛呀!大……”
画良之腿一软,扑通一声跌坐地上,眼里盛满惊恐,手落在被他扒拉开的尸体上——
那对儿尸体早已冰凉凉的成了乌青,脑袋裂得厉害,满脸是血,混着黏腻脑浆,几乎辨不清容貌,还呈着个。
惶恐至极时互相紧紧搂着的姿势,
紧到死了,硬了,再掰不开了,干脆裹进一个席子里。
柴东西吓得不敢看,一并蹲下去往画良之后头藏,车夫就是个晦气乱叫,哎呦呦地手忙脚乱,再把席子往回铺。
“去……拉去哪儿……”
画良之使劲咬着牙根,看车夫动作粗暴到像在对待个什么污秽物,他挪不开眼,狠着劲儿,明知故问。
“还能去哪儿,没人要的玩意儿,当然是去乱葬岗啊。大人,咱能走了吗,活儿挺忙的,您要不松个手……”
画良之扑腾几下才站得起身,却立马跟箭似的跑了出去。
所以,所以……
怪不得南娇娇今日要问他。
是否愧疚。
原来,原来……原来!
“这……官爷,走是不走啊?”
车夫懵了脸,望着那大人莫名狼狈逃走的模样,语气里满是厌怨。
柴东西左右为难,他怕死人怕得要死,只好弱声道:
“走……走吧,反正大人来过了……”
王府寝居门外,为照顾伤寒的王爷,侍女忙了一大劲儿,剩两个掌夜的,蹲在门口打瞌睡。
听见有人跑过来的时候,都没来得及睁眼。
就被人一脚踹开屋门。
侍女大惊尖叫,可劲儿喊着“救命啊刺客啊!”
等回过神才反应过来,刚进去的不就是他们王府的护卫指挥使?还能喊谁?
“桂弘,你他娘的给我起来,起来!”
桂弘还没完全退得烧,当下窝在被子里,睡得昏昏沉沉,鼻子堵着多少上不来气,睡不踏实,一喊就醒。
迷迷糊糊来不及应声,就被画良之拎着衣领,一拳招呼在脸上。
桂弘缓了神,半边脸都是麻的。
他没生气,反倒咯咯笑了起来,借屋外灯光投映,见得他眼里浊得厉害,像是千层死潭,无声无息拉着画良之往里坠。
“你真不是人,真不是个东西!”
画良之豁出去的喊,声音大得府里睡着的小侍,守夜的护卫全都慌张聚了过来,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画大人……又不是才知道我不是东西,大惊小怪,大晚上跑来打人呢。”桂弘身上还没什么力气,脸烧得泛红,软塌塌地被他拎着,还不忘顶嘴。
“你杀他们做什么,做什么!那可是个无辜人啊,他们只想赚钱活命罢了!”
画良之失控疯吼,桂棠东就瘫在榻上,冷眼向他,森寒的笑。
“我杀谁了。”桂弘双目阴鸷,直视画良之,道:
“啊…你说那对儿畜生?画良之,你搞清楚,人可是你杀的。本王分明给过你机会,是你非要走,官儿的本职就是伺候人,他俩不会伺候,给咱们画大人惹生气了,夺门而出了,那就,该死。”
桂弘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带笑,眼神浑厉,咬字生硬发狠,活脱脱的夺命恶鬼一个。
画良之的脑袋嗡嗡直响,混乱不堪,嚷道:
“强词夺理!是你答应放我走,我才走的!”
“我是说了,大人想走便走,可也没说过那对儿双生能活啊。”
“桂棠东,你倒要如何逼我!”
画良之盛怒下,摸了腰间七煞伐杜。桂弘眼尖,见他气到失控,竟还使劲直起腰,靠在榻上,挑衅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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