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何意……放,放开,操!桂棠东!你………!”
桂弘一言不发,再翻身上去,把画良之死死压在底下。
他身上的老檀香还没散去,直往鼻孔里钻,快要让他犯了恶心。
画良之吓疯了,见推不动,也不顾什么体面尊严似的,转头咬着嘴狠劲儿求他。
“阿东,你别……别……别拿我发泄,你不是有得是财,不缺,放我起来,我去,给你出去找!”
桂弘低头瞧了他一眼,没吭声,再往前一挤,一身白花花的健硕前胸全怼在画良之脸上。
可让他把心都横了。
干脆手指一捏,在那混着檀香的燥热起伏下闭了眼。
下一瞬,耳边怎传来“呼”地一声,桂弘从他头顶探出身子去,吹灭了蜡。
那头虎再从他身上挪下来的动作都成了极为小心谨慎的,画良之能从他这动作里,感受到格外的茫然跟不解。
四下再次陷入黑暗和过分尴尬的死寂中。
桂弘乖地把自己那么长的身子往一处塞,硬挤进狭榻与墙壁之间。
这榻真是太小了,两个人一齐躺着,根本动弹不得。
借着夜漆,斜眉见得身畔美人本是细斜的俩眼,如今怎睁得成了溜圆一对儿。
这可让他动了笑筋,止不住嘴欠了。
“怎么,你还期望我对你做些什么。”
桂弘两颊抽搐的厉害,侧躺着对早吓到噤声的画良之道:
“不是都说了,只睡觉。熄了蜡,屋里太黑,我害怕,这屋里起码十条冤魂在飞,就陪我睡吧,哥。”
说罢便不再避讳什么,长臂一捞,把那僵成棺材板的划进了怀里。
下巴抵着人天灵盖,使劲往下蹭着压了压,硬是搁那给他的下巴寻出个窝儿,才算心满意足,笑眯眯闭上眼,睡了。
隔了好一会儿,那顶在他百会穴上的人呼吸开始匀称发沉,带着怀里的自己一并起伏,画良之才回得来神,好像心脏这会儿,方跟着重新跳了。
紧贴的热气相互相融,被子外的鼻尖冻得有些发冰,但被子内暖得让人舒适泄力,逐渐发困。
原来人身上好暖。
啊。
大抵这就是相依为命的滋味吧。
第54章 梦魇
时年夜,秋雷震,冬盛花。
天垂象,见吉凶。
望窗外夜半天明,净是异象。
“阿东!躲起来!”
梦中窗外冷兵撞响,兵荒马乱,火把举得火焰冲天,灼目胜了天明。
桂弘被发哑的叫声惊醒,懵然着慌地从床上爬起来,正见桂诃浑身是血地冲进屋里,喊他躲。
他吓坏了,浑身发软,说不出话,站不起来,也不知该往哪儿躲。
筛糠似的抖了几下,开始放声大哭。
“在这儿!听见了!”
屋外成群的禁卫军听见小孩哭声,纷纷扭转兵器,杀进屋里。
红色的血斜斜地泼上窗纸,一道道刺眼地划破冷夜,滚烫着泼洒进胸口。
桂诃情急下抄起旁边一段麻绳,不由分说捆了他手脚,嘴里急急念着对不起对不起,手底下却将他将他丢置榻上,随后提剑扶上门框,迈出门前。
稍偏了头,眼底毅然漆黑,恨意黏在虹膜上,连烛火都映不进去。
嘱咐道:“若有人问,就照实说,是哥绑的你,知道吗。”
却不及被闻声追来的禁卫率先冲开房门,桂诃提剑以挡,兵器冷撞的声震得耳朵发麻,几番浴血冲出缺口,怎奈武艺再强。
还是寡不敌众,不意被一刀豁开手臂,直砍到骨头才钝下。
血溅到脸上,滚烫的,能灼伤人。
梦境至此开始混沌不明,血气弥漫,纠缠着数不尽的惨叫,血腥味遮了口鼻,如困深渊,反反复复在同一个场景里打转,有百人扒着他的耳鼓朝里碎念骇叫鬼念,口齿不清,可他陷入泥潭般挣扎不动,拔不出脚,睁不开眼,千斤的铁石压了胸口。
无处可躲,逃难无门。
魇与现实交织纠缠,唯一能从糟乱的哀嚎声中听得清的,是桂诃不停喊他快跑,躲起来。
那声音从被掩盖下的朦胧嗡鸣,重复着化得愈发清晰。
“阿东,躲起来。”
“阿东,躲起来!”
“阿东!”
“躲起来!!!”
“桂棠东!你他娘的!”
“醒醒!!!!”
……!
桂弘豁地惊醒,弹坐起来,被冷汗浇了个透。
然而睁眼不过一片漆黑,慌乱拍了把身边想寻个人抓来安心,怎得摸了把空,顿是让他心脏空地漏了底,一坠砸进无底崖,失重感不消余蓄漫过头顶。
哪还有存什么精神,理智,牙关咄咄打颤,呼吸急得胸口生疼,心脏先是被掀进了耳朵里,轰然跳得慌乱。
再听一声瓷器摔碎的声。
桂弘骇然意识到。
不是梦。
是真的……真的,真的!
梦中溅到脸上的烧灼感越发真切,桂弘手指发颤,惊恐抹了把脸——
不出所料,浓腥味扑鼻而来。
!!!
“画……”他惊嚷出口,却被口水呛了个趔趄,喉底咕噜一声噎得快背了气,紧着咳嗽数声,片刻不想耽搁——
“良之哥!!!”
寒夜的雪从半塌的窗吹进脸上,呼啸的风捱着压抑的漆黑,画良之在黑暗中持七煞伐杜静立,机敏得连呼吸都隐着。
背后风向一转,重剑冷刃瞬间就到了他的脖颈边,画良之霍地掷镖,镖头与剑身相撞弹飞,寻机顺势屈膝,从桌下滑过,
重剑拨刀按声去追,剑柄却遽然扽着了什么力,是被那本以为早撞开的走线枪缠了一圈,取更大力气一拽——
枪线上牛皮被割断,内包的细铁锁与刀刃赤裸相汇,急速下刺耳地割出一道刺眼火线!
大力拽得缠了线的桌腿轰一声拖散在地,画良之迅速扶房梁站起,双手拉七煞伐杜绕梁一圈,全力稳住重剑挣扎反拽的重心,浑身绷紧。
与此同时,过度施力下的手腕骇然传出阵剧痛。
他不敢全然暴露位置,硬是把剧痛引出的惊叫噎回喉咙里。
那重剑力气极大,电光火石间见得刀刃锋利,而自己本就气力不足,又只独臂能尽全力——
若是这屋内只有自己,还好得一拼。然七煞伐杜线身极长,肆意施展起来波及甚广,这小屋逼仄,桂弘又懵在某处,根本无法保证不误伤了他。
不能一直这样拖下去。
“赶紧起来,你他娘是死猪吗!”
切齿的吼没能把他叫醒,漆黑里见不得五指,于是那瞳仁更颤得乱续。
桂弘吓懵了。
什么都看不清,不详眼前事出如何,只闻鞭索簌簌,暗处拳脚搏杀声与衣袍卷得呼呼,蒙眼黑的打斗全凭耳力,单凭他的本事,听不出是谁更胜一筹。
再听走线枪头“当”地利声撞了什么铁刃,啪地绷紧到一处!
声音顿止。
余下清晰两个男人的喘息。
“桂棠东,能不能起来点个火!”
桂弘在这昏黑中紧张到浑身僵硬,连动个手指都费劲,仓皇间应了声嗯,可怎么都爬不起来,呼吸紧促到听见全是咚咚心跳,满心想着画良之当处身危险……
怎奈身子上不听使唤。
拼了命摸索到烛台下的打火石,手抖得不受控,连碰几下都没能燃起火星。
破烂的火星忽隐忽现,喉咙里做哽的声音也跟着响得断续。
画良之不敢催他,心知这人此刻定是拼了命想依他的话去燃那灯,再促下去,只会让他慌得更厉害。
唯能于黑暗中尽量调起五感,当下应该是困住了刺客,但也生怕再逼急了,谁知道他会不会使什么暗器伤人。
“阿东,不急,我擒住了,你且先喘口气,慢——
手里长线又是一紧,扯得他半条胳膊撞到梁上,压得骨头疼。
也……也不能太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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